十年传岐黄，情誉满香江——韩明向香港行医记

香江，香港的别称，因其港湾之水甘香清澈而得名。1997年7月1日，历经百年沧桑的香港终于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为了建设香港，振兴香港的中医药事业，韩明向教授在2005年到2014年期间，历时近十年，传承岐黄，在香江悬壶济世，授徒解惑，合作交流，把传统中医的火种播撒在这片热土上。

一、年逾花甲，远涉香江

1940年，韩明向教授出生于安徽省肥东县一个普通农家。他学贯中西，声名远扬，来到香港之前，已经是第二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多个重点学科及重点专科学术带头人，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兼任中华中医药学会第四届理事会理事、中华中医药学会内科分会常务委员、中华中医药学会肺系病分会副主任委员、中华中医药学会脑病分会顾问。曾任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评审专家、原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新药评审专家。他曾先后担任安徽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中医内科主任、中医内科教研室主任、大内科主任、院长、名誉院长，获得省部级科技成果奖17项，主持国家及省部级课题6项，获得中华中医药学会、安徽省科学技术进步奖等12项，发表学术论文240余篇，主编或参编学术著作31部。

2005年，65岁的韩明向教授经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对台港澳中医药交流合作中心推荐应邀至香港大学从事中医临床和教学工作，尽管韩教授已年过花甲，但他仍毫不犹豫地接受了邀请。香港大学（The University of Hong Kong，HKU）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香港特别行政区的国际化公立研究型大学，是亚洲著名大学之一。香港大学专业进修学院（HKU SPACE），是香港从事中医药教育的领跑者。他在收到香港特别行政区入境事务处《输入内地人才计划》正式通知以及香港大学专业进修学院中医药学学部正式邀请函后，即刻动身启程。

到了香港之后，他发现虽然香港居民热爱中医，早晚街头巷尾常见到打太极、练气功的人群，但由于历史原因，中医并未完全普及。香港的中医和香港一样，流浪百余年，历经苦与难，在逆境中举步维艰、挣扎生存。回归祖国以前，香港的中医中药长期生存在自生自灭的状态之中。当年在英国统治下的香港，中医师不能称为医生（doctor），只能称为种植或贩卖草药者（herbalist）；中医师的诊所不能使用“诊所”“医务所”等名称，甚至不能与注册西医共同从业于一个诊所；中医师无权签发死亡证书、疾病证明书，甚至连X线机、听诊器、血压计等现代医疗仪器的使用权也被剥夺。此外，过去港英政府的高地价政策使得香港房屋租金昂贵，限制了中医药业的经营发展。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对香港中医业造成很大打击。日本占领香港后，认为中药需要慢慢煎煮，耗时耗力，十分烦琐，不适合战争需要，下令取消当时的香港东华三院中医，导致其从此一蹶不振。

1997年7月1日，随着五星红旗和香港特别行政区区旗在香江上空同时飘扬，大地回暖，紫荆花又开，芳香弥天籁。香港人民终于扬眉吐气、当家作主，各项事业百废待兴。千疮百孔的香港中医也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在香港需要振兴中医药事业的紧要关头，韩教授积极响应号召，虽年过花甲，只身一人，离开家乡，支援香江。

二、不畏艰辛，扎根临床

香港大学专业进修学院中医药学学部是韩教授到达香港的第一站。在中医药学学部沈博士、孟博士及罗女士的热情帮助下，韩教授以充实的支撑材料，不到一周时间便取得了香港有限制注册中医证书。从此，他便在中医药学学部开设的名医馆开始中医坐诊，长达近十年。

由于人生地不熟，在初来乍到之际韩教授便遇到了很多困难。一是语言交流障碍。90%以上的香港市民讲粤语，韩教授完全听不懂，尤其在询问病史时显得尤为棘手。二是住宿环境较差。刚来时，他就住在中医药学学部对面破旧小区四楼的一个十多平方米的出租屋里，房间里的家具只有一个衣柜，窗户很小，光线不佳，通风不良，活动空间非常局限。三是合肥、香港两地往来交通不便。从合肥去香港的飞机，一周只有两个航班，而且都是清晨6点左右起飞。为了赶上飞机，年过花甲的他凌晨3点多就得起身出发，一整晚都无法安心睡觉。有时没有买到机票，他就从合肥坐一夜火车到达广州或深圳，第二天再坐动车到达香港，旅途十分劳顿。那时网络还不发达，还总是要担心到达香港之后没有旅馆住。

虽然在工作、生活上遇到很多困难，但是他一想到香港中医的现状，立马打起精神、顽强奋斗。他不仅跟着电视上的粤语频道练习粤语发音，还在名医馆安娜、阿珊等人的帮助下，专门做了一本厚厚的粤语学习笔记。这本泛黄的笔记上面清晰地记载着“您怎么不舒服”“您哪个部位痛”“您什么时候开始发烧”“您平时累不累”“这个症状多长时间了”等临床常用问诊话语的粤语注音。经过半年的时间，他基本能和当地患者进行交流了。

三、辨证求精，破解难症

香港大学为韩教授设立了专用的名医馆诊室。在名医馆开放当日，学校和特区卫生署的领导及十多家香港媒体记者出席开幕仪式。在这个名医馆里，韩教授诊治过的患者不计其数，尤其以老年患者及女性患者居多。对于广大患者，无论他们从事什么职业，他都一视同仁，认真看诊，收效良好，口碑颇佳。他接诊的患者主要来自我国港澳地区，也有来自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俄罗斯、英国、法国、德国、瑞典、比利时、以色列、日本、韩国、印度、新加坡、马来西亚、泰国、菲律宾等国家的患者。

韩教授坐诊的名医馆设置了四类诊室，分别是全科、骨伤科、针灸科、推拿科。韩教授基于其丰富的临床经验，诊治的疾病涉及内科、外科、妇科、儿科等多个领域。有人诧异地问韩教授：“您在祖国内地主要从事中医内科学、中医老年病学方面的研究，如何能看这么多科的疾病，而且效果这么好？”他笑着说：“香港的中医诊所是纯中医，没有西药，也不能开西药，遇到困难只能从中医药里找方法，这对于传承中医有好处。内、外、妇、儿等各科疾病都要看，这样更能锻炼人。我按照老祖宗的方法，掌握好‘辨证论治’这一根本原则，同病异治、异病同治，万变不离其宗。”

在香港，韩教授充分运用“辨证论治”这个法宝，成功治疗了多种病症。如咳嗽、哮喘、肺胀、反复感冒、胸痹心痛、心悸、高血压、头痛、眩晕、胃痛、泄泻、便秘、水肿、肾炎、消渴、尿路结石、尿路感染、肿瘤术后、亚健康、皮肤湿疹、荨麻疹、红斑狼疮、过敏性鼻炎、耳鸣耳聋、月经不调、围绝经期综合征、不孕不育等。由于医术精湛，他两周后就被中医药学学部提升为“专科顾问医生”。

某女，30余岁，患缺铁性贫血10年。近2周出现食少纳呆，乏力神疲，时常头晕头昏，腰部酸软，畏寒怕冷，晚餐后胃脘疼痛，睡眠正常，小便可，便秘，舌淡苔薄，舌尖有瘀点，右脉沉细尺弱、左脉细滑。西医诊断：缺铁性贫血。中医诊断：虚劳（血虚血瘀证）。韩教授以健脾益肾、养血化瘀立法，以六君子汤合右归丸化裁。二诊：腰部酸软减轻，仍饮食不香，神疲乏力，胃脘疼痛不减，舌脉从前，自拟延芍六君子汤加减。三诊：诸症缓解。韩教授治疗此案贫血，没有直接见血补血，而是从血液的化生来源考虑。一则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灵枢·决气》说：“中焦受气取汁，变化而赤，是谓血。”二则，肾主骨，生髓，髓化血，《诸病源候论·虚劳病诸候·虚劳精血出候》说：“肾藏精，精者血之所成也。”故以六君子汤健运脾胃、补气生血，右归丸补肾生髓化血，补而不滞。二诊，患者腰部酸软改善，去右归丸，改以自拟延芍六君子汤健脾益气养血，延胡索、白芍等药行气活血止痛。韩教授诊病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暗藏玄机，抬眸挥手之间，理法方药已经跃然纸上了。

某男，40余岁，夜间尿频近3年，加重1年。夜尿每晚3～6次，白天较为正常。若运动多出汗则夜间尿量减少，但口干多饮，平时容易疲劳，畏寒，汗多，纳可，大便正常，舌淡胖，苔薄，左脉细滑、右脉沉弦细。血、尿常规检查正常，肾、膀胱、前列腺未发现异常。此患者多方求助西医无明显疗效，故转投中医。韩教授认为此证属于肾阳虚。肾为水脏，主封藏、主水。膀胱为水腑，贮存、排泄尿液。膀胱的贮尿、排尿功能发挥全赖肾脏的封藏、气化作用。《笔花医镜·膀胱部》说：“小便之利，膀胱主之，实肾气主之也。”此患者夜尿频繁，畏寒自汗，证属肾阳亏虚，失于封藏。立补肾助阳之法，方选巩堤丸加减。药后二周，夜尿逐渐减少至每晚3次。原方出入，继续服用，诸症缓解。韩教授四诊合参，审查内外，归纳病机，准确辨证，用药得当，方能应手取效。

那一份份病历，那一张张处方，那一味味中药……韩教授朴素淡泊，救死扶伤，执着熔炼医者本色，用真心、爱心、同情心守卫港人的身体健康。

四、传承岐黄，薪火相传

韩教授在精于临床的同时，还非常注重师承教学。在香港回归祖国之前，当地中医教育事业处于低迷期。当时，香港教育署不承认中医学科，也不接受中医学院备案；没有正规大学开设中医课程，只有一些私人或民间社团开办私立中医学校，且其不能被纳入香港的教育体系，只被允许进行商业注册。由于资金少、规模小、学制时间短，又受夜间开课、师资力量薄弱等各方面因素的制约，这些私立中医学校一直发展艰难。

直到20世纪90年代，随着香港回归祖国的时间日益临近，学习“中医药”在香港渐渐兴起。1991年，香港大学专业进修学院以敏锐的洞察力察觉到香港中医药人才方面的巨大缺口。1992年，首先开办“中医进修证书课程”班以及“基础医学证书课程”班。1994年之后，香港大学专业进修学院继续开办了中医基础、中医诊断学、中草药、方剂学等证书课程。1996年，香港大学专业进修学院开展了首个“针灸学进修文凭课程”班。香港大学专业进修学院对香港中医药事业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2005年，香港大学专业进修学院在香港中医界首创“中医师带徒临床课程”（2005—2006学年），这是对香港回归之后正规全日制中医教学的补充。韩教授担任香港大学专业进修学院第一位师带徒导师。20多位资深中医师参加报名，经过2轮面试，张惠颐、翁汉威两名学生脱颖而出，成功入选为韩教授的入室弟子。韩教授严格把关教学质量，悉心传授学术经验，重视研究经典著作，认真指导临床实践。张惠颐、翁汉威每周跟诊于韩师，分析病案，撰写读书笔记，提交学习体会报告；还接受半年的课程训练，使理论知识与临床实践相结合。最终，这两名学生顺利通过了结业考试，“取得真经”。韩教授成功培养出香港第一批继承国家级名老中医思想与经验的中医人才。

现为香港注册中医师的张惠颐说：“韩教授真正带领我们理解每个症，教我问症施治的技巧，体会两个人服用相同的中药会有不同的身体反应。”现为香港私人中医师及物理治疗师的翁汉威说：“曾有一个患者耳朵流血，当时要是由我治疗，就会开具止血药处方以治标。但韩教授却找出其病在于肝，便处以龙胆泻肝汤。我非常有幸能得到国家级名老中医韩明向教授亲自指导，我们可以在实践中学习名中医的学术思想、临床经验与思维方法，领悟其精髓，以提升临床诊治能力。”

韩教授在香港大学专业进修学院培养的正式学徒共有6位，分别是张惠颐、翁汉威、罗洁馨、黄德如、张艾英、温万芬。其中，学生黄德如，毕业于香港中文大学社会科学专业，担任香港电视台主持人和卫生记者，后来在工作中对中医越发感兴趣，便来到香港大学学习中医并拜韩教授为师，现在已经成为香港注册中医师了。除了香港大学专业进修学院正式下文的学徒外，因仰慕韩教授的医术医德，自发去名医馆跟师的学生们，更是络绎不绝。鉴于韩教授的突出成绩，2009年香港大学专业进修学院聘请韩教授为荣誉教授。2012年、2015年、2018年，多次被香港大学专业进修学院续聘为荣誉教授。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韩教授的香港学生，如今已经遍布香江各地，在多个学科领域崭露头角、拔群出萃，为香港中医药事业的建设和发展兢兢业业、尽职尽责。

五、著书献言，壮心不已

任何学科都是与时俱进、不断发展的，博大精深的中医学更是如此。韩教授白天带徒看病，晚上挑灯夜读。当时，交通不方便，没办法带很多书过去。所以他将在互联网上查阅到的大量文献资料，下载并打印下来，晚上坐在简陋的出租屋里认真研读，为自己充电续航。韩教授先后出版了多部高质量的专著如《现代中医延缓衰老学》《现代中医临床辨病治疗学》《韩明向杏林耕耘60年》等。有的书籍畅销到美国、加拿大等海外市场，一版再版，颇受欢迎。

2005年，在禽流感高发季节时，韩教授主动建言献策，创制了清热解毒、益气固本的“禽流感处方”，由黄芪、金银花、连翘、黄芩、贯众、板蓝根组成。他运用传统中医中药以提高机体免疫力、防止病毒的侵袭，为香港市民的健康保驾护航，受到当地患者的一致赞赏和好评。2005年，新华网报道，韩教授成为首位向香港市民提供诊疗服务的“名老中医”。

六、十年香江，深广意远

十年坚守风和雨，千里香江云和月。古稀之年的韩教授仍然朝辞徽州暮香江，老骥伏枥，老当益壮。这不仅仅是一项责任，更是一种赤子情怀。他医术卓越，指导后学，各类成果突出，促进了香港与内地在中医药方面的交流和合作，提高了香港大学中医药研究的临床、教学、科研水平。他的事迹被香港《文汇报》《大公报》等十多家媒体争相报道。

1.目睹了中医药在香港的新形象

1999年香港特别行政区立法会公布了《中医药条例》。《中医药条例》的实施为香港中医的发展提供了法律保护和法律依据。本地区的人文渊源、地理环境、生活习惯等，也为发展中医药提供了适宜的土壤。这些都给韩教授带来了新的机遇。韩教授带着内地传统中医的火种和精湛的医术而来，与香港中医药的发展碰撞出了新的火花，为博大精深的传统中医药在香港的传承和发展贡献了重要力量，提升了中医药的公信力，促进了香港中医药的发展和进步。

2.感受了港民学习中医的热潮

香港人平时喜喝凉茶，吃龟苓膏，煲汤好加中药。凉茶是粤港民间常用的复方药剂，配方全部是土产的祛火草药；龟苓膏主要配料为龟板、土茯苓、金银花、槐花、玄参等。这些足以说明香港很早就具备了较好地认识和使用中医的民众基础。而韩教授在名医馆坐诊期间，用中医药诊治了许多疑难杂症，更加提高了中医药的公信力。随着香港中医师注册制度、中药产品登记制度等相继推行，各种中医药管理措施的不断制定，中医药逐渐在广大市民中普及，并使市民享有更为优质的中医医疗与保健服务，加深社会各界的共同参与，从而有力地推动港民学习和热爱中医的热潮。

3.开展了岐黄医学合作交流

由于香港传统中医药起步晚，人才较为缺乏。当时开办的中医药教育和研究机构规模小，从事中医药教育与研究的经验仍然不足。20世纪80年代，香港多名著名老中医相继去世，形成了人才青黄不接的局面。为改变这些现状，香港采取了内地中医药高等人才引进政策。韩教授受邀来港，接收弟子，传道授业解惑。随着电脑、网络信息资源在中医诊室的普及，中药颗粒剂以及颗粒剂成方的应用，都给中医药的发展注入了新的强劲动力，开创了中医药事业的美好前景。

十年香江，一片赤诚！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十年的香港行医生涯，目前已占据了韩教授从事中医临床时间的六分之一，成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香港也已经成为他的第二故乡。他坚信，香港乃东西方文化交融之地，只要充分利用东西方文化和文明的成果对中医药进行管理、研究、发展，香港中医药事业的明天一定会更加美好！

（胡蝶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