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传呼留言

  • 老有所养
  • 华云
  • 3217字
  • 2025-02-26 16:01:35

在农村,晚上没多少娱乐活动,小年轻的夫妻还好,早早的就钻了被筒子,上了年纪的,一般是看电视,再不就找个阴凉的地方凑到一块儿,张家长李家短的闲扯。

金英跟小白脸跑了的消息,在马岭山村不胫而走,连小年轻的夫妻都从被筒子里爬出来了,这事儿可新鲜,有热闹看了。

老金头背过气之后,金彪好一顿折腾,才把他弄醒,他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金英,拳头攥得紧紧的,心里憋着的一口气,要是不撒在金英身上,他得憋死。

可找了半天,也没瞧见金英的影儿,金彪挠着脑壳道:“英子去送小高了,还没回来……”

老金头转了转眼珠,“还没回来?走多久了?”

金彪看了看表,粗略的估计了一下,道:“差不多两点儿了吧!”

“两个点儿都能送到镇上去了!”老金头嘟囔着爬了起来,越寻思越不对劲,自己闺女,他了解。他坐不住了,穿鞋下地,飞奔到金英的屋里,拉开灯一看,傻眼了。

屋里乱七八糟的,衣服鞋子扔的到处都是,最重要的是床柜上的那只红色的大皮箱不见了。

老头什么都明白了,扭头一巴掌扇到了金彪脸上,“废物,你妹跟人家走了,你还不知道呐?”

金彪摸着火辣辣的脸,一脸委屈,却不敢吭声。

“愣着干什么,去追呀!”

金彪从小被打傻了,一路狂奔出来,一边走一边喊金英的名字,金英跟高兴旺走了的事儿,一下子弄得满村都知道了,经过哪些无聊之人的口,演变成了老金家闺女、老杜家的小儿媳妇,跟着个城里的小白脸私奔了。

这下热闹大了,全村人都不睡觉了,站在街上议论纷纷。

老金头的脸都丢尽了,恨得咬牙切齿,却不敢跨出门一步。

杜连山也不敢出门,可风言风语早把他的耳朵灌满了,他没想到事情越来越乱,凭空杀出个小白脸来,把自己儿媳妇给拐跑了,这事儿传出去,他的老脸都丢尽了。

杜秋梅没敢回家,一直守在老爸跟前,她本来是打算拉着刘大民一起去老金家说和弟弟和金英的事儿的,可让嫂子一闹腾,她又觉得没必要去了,至少今个没必要去。

最郁闷的是杜建设,窝在炕上,两只眼睛瞪得跟灯泡似的,嘴唇都咬烂了,特别是听到金英跟小白脸跑了之后,他把牙都咬碎了。

刘大民按照杜秋梅的嘱咐,寸步不离的看着杜建设,生怕他受不了打击再闹出事儿来。

“建设,你呀想开点儿,都是讹传,谁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等有机会见到英子,仔细问问就知道是咋回事了。英子这姑娘,我虽然接触的少,但看上去还挺本分的,尤其是老金家那户人家,也是要脸面的,应该不会出那种事儿,这里面肯定是有误会。”刘大民一边抽烟,一边宽慰杜建设,他说不出大道理,也猜不透是怎么回事儿,但他这个人一向乐观豁达,遇事都尽量往好处想,所以大部分时候,脸上都是笑眯眯的。

杜建设双手扶着腿,卷缩在炕角,头抵在膝盖上,一张脸阴沉得吓人。

“建设,你别不说话,有啥心事跟我说说。”刘大民磕着烟灰笑道,“两口子最重要的是信任,这种信任不单单是现在,也包括过去和未来,不管啥时候,都要相信对方,只有这样,两个人才能跟一个人似的,日子才能过好。”

“钥匙!”杜建设突然道,“把木器厂的钥匙给我!”

“嗯?你去木器厂干啥?”

“我要用电话!”杜建设说着话已经穿鞋下地了,大手摊在刘大民的面前。

刘大民掏出钥匙,犹豫的功夫,杜秋梅走了过来,抓过钥匙塞到了杜建设的手心,“和英子好好聊聊,别上来就跟吃了火药似的,等她把话说完,把事儿说开了你再发言,明白吗?”

杜建设攥着钥匙大步流星的往外走,也不知道杜秋梅的话他听没听进去。

杜秋梅和刘大民对视了一眼,有点儿不放心,“大民,你跟着去看看,我怕他想不开,再惹出什么祸来。”

刘大民立马去追杜建设,直到追到了木器厂,才看见杜建设的身影钻进了办公室。

他急忙也赶到了办公室门口,但是碍于面子,没进屋,就站在门口听着。

杜建设操起电话拨给了传呼台:麻烦让对方回我电话!

挂断电话,杜建设焦躁不安的守在一旁,可等了好半天也没等来英子的电话,他有点儿着急,再次打给传呼台:帮我留言,英子,我很担心你,请看到后尽快给我回电话!

依然没有回音,杜建设像是疯了一样,一次又一次的给金英留言,间隔越来越短,几乎是刚留完一次,紧接着又留了一次,话也是越来越难听,都是些“你个不要脸的”“破鞋”“大骗子”“跑了就别回来啦”“你就跟小白脸过去吧,咱们离婚”之类的。

刘大民皱着眉头,心情极差,杜建设这么骂下去,即便金英不是跟小白脸跑了,这回也会跑了,这么干哪儿对,自己和杜秋梅劝的话,他都忘了。

折腾了差不多两个点儿,都快半夜了,刘大民终于憋不住了,寻思着进屋再劝劝,恰在这时,杜建设的寻呼机响了。

刘大民隔着门玻璃看不清寻呼机上写了什么,但是从杜建设木讷的表情来看,应该不是啥好消息。

“离……离就离!”杜建设豁然起身,狠狠的将寻呼机摔到了桌上。

“建设,咋啦,怎么发这么大脾气?”

刘大民装作刚来的样子,顺势瞄了一眼呼机:咱们离婚吧。

他的心咯噔一下,有些埋怨的看向杜建设,“建设,你跟英子好好说了吗?”

“我说个屁,我跟个贱货说得着吗?”杜建设怒不可遏,抓起电话,再次打给寻呼台,“留言,离就离,谁怕谁,谁不离谁是婊子养的!”

“建设……”刘大民想阻止的时候,杜建设已经狠狠的扣下了电话,“你别这么冲动好不好,管什么事儿,都要给对方解释的机会,你这样闹下去,受伤害的是你们俩!”

杜建设理也没理刘大民,一脚踹开门就往外走。

刘大民叹息着摇头,关了灯要跟上去的时候,忽听桌上的传呼响了,抬头去看杜建设,已经走远了。

他拿起传呼机看了一眼:明早八点半,民政局见!

刘大民思忖了片刻,立刻删了留言,然后将传呼机扔到桌上,急匆匆的追上了杜建设。

月朗星稀,杜建设走着走着,突然蹲下了身,抱着头呜呜的大哭起来。

宁静的夜晚,那哭声特别清脆,传得很远很远。

刘大民站在他身边,忍不住也落泪了。他默默的挨着杜建设蹲下,递了根烟过去。

杜建设颤抖着手接过来,试了好几次才点了火。

白色的烟雾缓缓浮到头顶,两个大男人坐在马路中间,泪眼婆娑。

“姐夫,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孽,老天爷才这么报应我?”

刘大民拍了拍他的肩膀,“胡说什么呢,谁还没几道沟沟坎坎?男子汉,这点儿困难就吓住啦?我和你姐结婚那会儿,不比你难多了?摆了两桌酒,一个客人也没有,你知道我有多难?”

“没来就没来呗,俩人更清静!”

“你懂啥,我是个外来户,身无分文,无亲无友,娶了你姐,算是一只脚迈进了马岭山村的门,可没人来庆祝,那就意味着没人认可我,也没人认可我们的结合,那种感觉怎么说,除了你姐之外,我觉得全村人都是我的敌人,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吧?大家见了我,都是不屑一顾的表情,想干点儿啥都贼费劲,我自行车,天天让人家给我扎,家里的窗户玻璃,经常被砸,那会儿太难了。就像是一条水土不服的鱼,虽然到了这个鱼缸里,但是怎么也没办法自由活动。”

杜建设沉默了,慢慢品着烟,也品着刘大民的话。

“好在,你姐不在乎这些,俺俩努力经营我们的小日子,后来娜娜和俊俊相继出生,我又攒了点儿钱,才比以前好过了些,可也只是好过了一点儿,直到现在,还有很多人不认可我,笑话我是个盲流。”

“那怎么不搬走,反正你们也没地,到哪儿不一样?”

“想过,可你姐惦记着妈不是。老太太的身体一直不好,可又是个要强的人,家里家外,什么事儿不都是她操持着,你姐心疼她,想着离着近,搭一把手,也能让老太太轻松点儿不是?”刘大民娓娓道来,虽然说得平淡,但却很让人动容,“你和金英呢,刚结婚,说句俗话,你俩还在蜜月呢,这会儿就没有解不开的疙瘩,都少说一句,各退一步,一天云彩就散了。外面说的那些话吧,听听就得了,没一句真的,都是些小人在背后使坏,然后坐等看你们的热闹。你是个男人,心胸要开阔,要会哄媳妇,人家跟了你,既不要你的房,也不要你的钱,那就是看上你这个人了,你还有什么理由怀疑人家?”

杜建设抹干泪珠,低头沉思。

刘大民继续道:“就算有什么解不开的疙瘩,那也要两个人钻被窝里慢慢解,无论什么误会,那都是两个人的事儿,敞开心扉的聊一聊,睡一觉起来,就什么都过去了。你骂我,我骂你的,只能让你们俩人的感情越来越淡,最后走向分手,对谁都没好处。”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