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拜年
- 重启83,从退婚镇长女儿开始
- 放声鸣
- 3015字
- 2025-04-09 01:50:08
腊月廿七。
北风裹挟着盐粒般的雪霰。
将张雪家糊窗的旧报纸吹得噗啦啦响。
王健刚来到张雪家,就看到小小的堂屋里,挤着二十来号亲戚。
他们都是来看张家这新女婿的。
......
八仙桌旁围坐的七姑八姨们,恰似一群聒噪的麻雀。
煤球炉子上铝壶喷涌出白汽。
把墙头那张泛黄的“五好家庭”奖状熏得卷了边。
“要俺说,找对象还得找吃公家饭的。”
二舅妈嗑着南瓜子,枣红棉袄紧紧绷着滚圆的膀子道:
“俺家刚子在县农机站,上个月发了两斤香油票!”
她有意将搪瓷缸,往王健带来的麦乳精罐子旁重重一墩。
溅出的茶水,洇湿了印着外滩风景的包装纸。
......
王健把袖口往下拽了拽,试图遮住磨破的毛衣边。
王健特意找出的这件从上海华侨商店购置的呢料大衣。
倒真有几分像二舅妈口中“倒爷”的模样。
他余光瞥见蹲在门廊卷烟叶的张雪父亲。
老人那双皴裂的手,正摩挲着他送的飞马牌香烟,可始终未曾拆封。
......
“如今城里时兴自由恋爱,可咱们庄稼人讲究实在。”
“年轻人总得有个稳定的工作才行。”
三叔公嘬着铝酒壶,缺了门牙的嘴漏着风。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
“比如我家建军,在供销社当会计,上月还给家里换了台红灯收音机。”
“买这么多没有用的东西,只是浪费钱罢了。”
老人枯枝般的手指陡然指向墙角,那儿堆着王健带来的年货。
贴着精美标签的巧克力、印着外文的铁罐饼干。
还有一台用军绿帆布裹着的崭新收录机。
......
穿灰呢中山装的赵会计。
身为粮管所的老资历,跟周华走得很近,他知道王健的情况。
他看着那台收录机,想起王健如今的派头,心中暗忖这孩子在外闯荡确实出息了。
上个月去省城开会。
他亲眼瞧见王健从一辆气派的轿车上下来。
几个年轻人围着他满脸敬重地喊“王老板”。
不过这些他都没吭声,只是把暖水袋往女儿手里塞了塞。
他女婿在县运输队跑车,正求着王健帮忙寻些靠谱的货源信息。
......
“小王在南方做啥营生啊?”
表姑攥着钩针织毛裤,她男人是镇中学老师。
此刻正紧盯着王健脚上锃亮的三接头皮鞋。
这鞋得用工业券才能买到。
整个青石镇都凑不出三双。
“做些小买卖。”
王健掏出大前门香烟挨个递过去,却被穿劳动布工装的堂弟挡了回来:
“抽不惯这金贵烟!”
小伙子扬起自卷的旱烟,腕上崭新的上海牌手表格外惹眼。
那原本是王健年初送张雪的,此刻却戴在这个对他冷嘲热讽的人手上。
张雪往煤炉里添了块蜂窝煤,溅起的灰落在她手织的枣红毛衣上。
这毛线还是王健,从广州捎回来的澳毛,此刻却沾着菜叶和煤渣。
她听见灶房传来剁白菜的声响。
母亲正把王健带来的金华火腿藏进碗柜最深处。
“要俺说,找对象就得找知根知底的。”
二舅妈猛地拔高嗓门,
“前街老刘家闺女嫁了个不靠谱的,生意做砸了,欠了一屁股债......”
她故意把瓜子壳吐到王健脚边,仿佛在啐什么脏东西。
......
王健摸到大衣内袋的硬皮本,上面记着十二个经销点地址和半本火车时刻表。
他回想起三天前在上海的饭店。
几个温州老板举着茅台要和他谈合作,可此刻却他却被当成不务正业的人。
在铝壶的尖啸声里,他听见赵会计轻轻叹了口气。
......
“年轻人总想闯荡。”
穿涤卡干部服的大伯忽然开口,他是公社退下来的老文书。
“国家政策变得快呐,即使是做小生意也要多留意这些。”
这话如同盆温水,让满屋的议论声低了几分。
......
“别说了,开饭吧。”
张雪父亲突然发话,烟袋锅敲在条凳上梆梆作响。
二十几号人呼啦啦涌向灶房。
长条凳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吱呀声。
王健落在最后。
看见张雪偷偷把凉透的茶换成热的。
搪瓷缸底下还压着块大白兔奶糖。
......
酸菜粉条的热气模糊了梁上挂的腊肉。
八仙桌中央那盆猪肉炖粉条是张家半个月的油水。
王健碗里忽然多了块颤巍巍的肥肉。
抬头正好对上表婶闪烁的眼神。
她儿子在县纺织厂,上个月求他帮忙联系些优质布料供应商。
“听说小王常跑上海?”
赵会计忽然用筷子尖蘸着酒在桌上画圈。
“我那女婿跑运输,要是有合适的活儿,你可得想着点......”
“吃饭都堵不住嘴!”
二舅妈一筷子戳走最后一个肉丸子,油星子溅到王健袖口。
......
满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溜声,活像一群抢食的猪崽。
王健扒拉着碗里的玉米碴子。
想起昨早张雪在供销社排队,她攥着肉票的手冻得通红。
雪粒子不知何时变成了鹅毛大雪,压得门外老槐树咯吱作响。
亲戚们吃饱喝足,裹着棉袄揣走王健带来的奶糖,二舅妈临走还抓了把瓜子。
赵会计落在最后,悄悄塞给王健一个纸条。
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运输队联系人电话。
......
当堂屋重归寂静。
张铁山从灶膛掏出煨熟的红薯。
焦香混合着煤烟味,老人掰开红薯的手好似开裂的树皮:
“说说吧,王健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别人的想法,我们不会在意,但你也知道小雪为你做了很多。”
“你也这把年纪了,总得有个事业,不能再荒废时间了。”
王健解下军大衣,露出内衬口袋里三个牛皮信封。
第一个装着农行存折,第二个是广州作坊的租赁合同。
第三个是上海第一百货公司的订货单。
盖着鲜红公章的纸页摊在煤油灯下,震得煤油灯芯爆了个灯花。
“两万?”
张铁山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才敢去碰那张薄薄的存折。
他在青石镇十年,都攒不下这个数。
年初他听到张雪说,王健要去广州做生意,他还是以为王健会灰溜溜地回来。
“开春要盘下HK区的店面。”
王健又掏出个红绸包,里头是枚梅花牌女表。
“本想等小雪生日......”
张雪正攥着扫帚站在门边,眼泪把冻红的脸颊冲出两道白印。
她有些看不下去了,冲了过来:
“爸,王健已经很好了。”
“当初我家出了事情,您也拿了一些钱,所以这些钱,叔叔你就收下吧。”
王健拦住了张雪,从口袋里摸出钢笔,在存折背面写下一串数字:
“这是存折密码,明天我带您去县里转存。”
......
雪夜里忽然传来拖拉机轰鸣,
赵会计顶着棉帽闯进来,肩头积了寸厚的雪:
“王老板,县运输队说能调三辆解放牌,帮忙运货......”
他瞥见桌上的合同,声音陡然卡在喉咙里。
那上面“第一百货公司”的抬头,比他女婿说的还要震撼十倍。
“这些事情,你们和厂长谈就好。”
王健也没有拒绝,只是解释道:
“厂里的许厂长负责这些,我是不怎么管的。”
......
当夜,王健睡在张家厢房的土炕上。
张雪偷偷把自己的棉被抱来,被角还留着蛤蜊油的香气。
他听见隔壁传来低语,老人正用算盘核对他留下的票据。
噼啪声混合着雪压枝桠的脆响,宛如一首古老而温暖的歌谣。
......
第二天一早。
张雪陪着王健一起来到了青石镇开发区的服装厂。
服装厂的铁皮屋顶在化雪,冰棱子坠落在地上碎成晶亮的渣。
王健推开掉漆的绿铁门,铁锈簌簌,落在张雪枣红色的毛线围巾上。
这围巾是她拆了三件旧毛衣织成的。
掺着王健从广州捎回的澳毛细线,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绒光。
......
“王厂长!您可算来了,大伙都盼您好久了。”
门卫老孙头从传达室探出身,军大衣肩章磨得发白。
他抄起铁棍敲响悬在槐树下的拖拉机轮毂,当当声惊飞了觅食的麻雀:
“工人们念叨半个月了,说咱厂的‘财神爷’该回来了!”
车间里三十台蝴蝶牌缝纫机列成方阵。
女工们裹着臃肿的棉袄,鼻尖几乎要碰到飞转的梭芯。
王健留意到三号机的张寡妇换了条红纱巾。
去年她丈夫矿难,他让会计预支了半年工资。
此刻她正用冻裂的手掌抹平的确良布料,指节肿得像胡萝卜。
“库存两万三,经销商那边催了两次款。”
老许从裁床后钻出来,退伍时部队发的黄胶鞋开了口,露出冻紫的脚趾。
这个汽车兵出身的副厂长递上塑料皮笔记本。
内页用红蓝铅笔画满只有他能看懂的符号:
“供销社李主任说,再卖不动货就要撤柜台......”
王健的指尖在缝纫台轻轻划过。
沾上一层机油和棉絮的混合物。
“那些销售干什么吃的?”
突然。
车间的广播滋滋炸响。
打断了王健的思绪。
广播正在播送县轻工局的通知,一道播音腔的女声带着电流杂音传来:
“......鼓励乡镇企业横向联合......”
而厂门口。
雷书记的车子也缓缓驶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