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妖祸之地，有少女悬壶

秋风萧瑟，官道上叶落飘零，一片肃杀凄凉。

顾方知、邱云、王小武一行三人纵马疾驰，赶往灵石县。

不同于上一次去灵石县的打扮，此次三人均穿着巡检司制式的玄黑宝甲，看起来威武庄严，又不显笨重。

“这宝甲当真轻便，我以为穿上甲胄，骑马快不起来。”

顾方知感慨了一句。

王小武笑道：

“大人有所不知，此宝甲乃是用缉妖司时期传下来的秘法制成，将某种妖皮混杂着灵石、玄铁粉末等材料反复压制成片，然后由天机阁门人刻画灵纹，再层叠缝合成完整宝甲。

“因此又名‘妖皮灵甲’，对妖族的攻击具有很好的防护效果。青龙部凡是遇妖情，需出任务，都会申领此甲使用。”

在此方世界，甲胄依旧比刀剑重要，果然还是有原因的。

顾方知心想自己外穿巡检司宝甲，衣服里还有云隐卫的贴身内甲，双层甲胄的防护下，自己的行动却没有丝毫影响，当真是神奇。

另一旁，邱云扬鞭拍马赶上与顾方知并排，颇为兴奋道：“顾副监察，你真是有运势之人，才来青龙部几天，便能赶上单独查办妖案。”

王小武附和道：“正是，顾老大，此番我和老邱跟着你，若能斩杀妖邪，必是大功一件。”

“两位兄弟，我其实有一事不明。”

顾方知好奇道：“巡检司编制紧张，司首才七品，八品监察四人，从八品副监察八人，其余无论职位都是九品以下。

“你二人已是九品，还有一堆少爷躺着便能升官，此次就算你们立下大功，也无上升空间，为何会如此积极？不怕危险么？”

此时说这种话动或许会摇军心，但顾方知觉得不问清楚他们的动机，放任动机反常的人在身边，才是最不安心的事。

听到顾方知的疑惑，邱云和王小武对视一眼，都是叹息。

邱云道：“我等又岂能不知现状，这辈子九品官或许便是尽头，不奢望更进一步，但多赚些银两，总是好的。”

王小武重重点头：“不怕老大你嫌弃，妖案难得一见，青龙部也就成了清水衙门，我们在此做巡检毫无油水可捞，那点俸禄养活自己还行，养家，难！”

“所幸青龙部油水虽少，但若能杀妖，妖族身上的东西我们可以捞不少，那可都是宝贝，变卖换钱或利用，且巡检司本身也有丰厚奖励。”

邱云又振作精神，嘿嘿笑道：“若非重赏，岂有勇夫？顾副监察，我们也不是傻子。”

原来如此，青龙部的收入主要靠杀妖而来。

所以没有家底的普通巡检，便更倾向于杀妖赚钱，很合理。

顾方知对两人的回答都比较满意，当下给两人画饼：

“某生平最恨妖，若有机会手刃妖魔，两位兄弟一定将绝杀机会让给我，至于功劳，都是你们的。”

此话倒是真心实意，顾方知并不在意什么功劳，让他补最后一刀，能获得劫力即可。

他现在，太缺劫力了。

邱、王二人只道他在客气，但也颇为高兴，恨不得插翅飞到现场寻妖。

......

午饭之前，青龙部巡检们拍马驰入灵石县城。

案发现场在大街旁边的居民区。

此时现场周围都站着县衙的捕快，围成一圈保护现场，同时防止其他良民看到过于血腥的场面。

封锁圈外围，除了附近赶都赶不走的吃瓜群众外，还有不少黑蛟帮众游走。

顾方知飞跃下马，目光扫视一圈，那些被他扫过的黑蛟帮众都不由得脊背发寒，纷纷离开此地。

县衙捕快们也知道顾方知厉害，不等其出示令牌，自觉让开道路。

顾方知大步前行，走到出事的两座房屋前。

一阵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腐臭之气扑鼻而来，熏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顾方知皱眉，暗运真气屏蔽掉这些气味。

这时，副巡检张蔚辛听到动静，从屋内出来，见是顾方知，抱拳道：

“见过顾大人。”

顾方知颔首道：“有劳副巡检介绍一下案情。”

“是。”

张蔚辛神色有些难看，转身引顾方知走入屋内，边走边介绍：

“此案涉及两户人家，共八口人，分别是铁匠王家，还有杀猪蒋家。

“两间屋都是王家的，但因蒋家房屋塌了，所以隔壁那间是王家腾给蒋家暂住。

“这里是王家住处，一家五口，夫妇和长子，两个女童......全部丧命，且，且肢体破碎，尸身都被严重啃食，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说到这，张蔚辛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顾方知也不用他介绍，亲眼看到了这些画面。

铁匠铺后面的住宅院中，暗沉的血浆糊满一地，仿佛泼了浓郁的红墨水。

断裂的残肢、五脏六腑的组织碎块随处可见，七零八落，皆有被啃食啮咬的痕迹。

尤其是那几个散落各处的人头，已然难以靠五官分辨男女，只知其残留的神色极为可怖。

顾方知弯下腰，捡起地上一截明显是幼童的小拇指，已然惨白僵硬。

他一言不发，有种恶心的感觉。

无论是前世将仇人碎尸万段，还是今生杀人和杀狼族半妖，他都没有这种恶心感觉。

唯独这次，见到无辜的人类同族被妖魔当作食物一般啃食，他竟然有些犯恶心。

与此同时，还有一股无名怒火与杀意升腾胸膛，烧灼一腔热血。

“隔壁，是杀猪蒋家？我记得他是一家三口，有妻女二人。他们......也是这么死的？”

顾方知冷冷开口，右手紧握住刀柄。

他记得这户人家，第一次以青龙部副监察身份回归灵石县时，在大街上看到杀猪蒋家的美貌妻女在被黑蛟帮混混调戏，他顺手就把这些混混带回县衙打残。

对顾方知来说，不过是灵石县巡检对治下百姓安全的一次举手之劳罢了。

他记得这户人家当时什么反应来着？

哦，他们跪着喊他：青天大老爷！

而他像模像样来了句：不准跪！

呵......

“是蒋家三口人......”

张蔚辛显然也想起了那个暴雨之后的早晨，心中复杂难明，涩声道：

“但情况不一样，小蒋丫头失踪，老蒋被吸成人干，蒋家娘子被强暴吸尽阴元但尚存一息......”

“嗯？还有幸存者？你不早说！”

顾方知瞪了张蔚辛一眼，道：“蒋家娘子在哪里？”

张蔚辛忙道：“她就在隔壁床上，请了县里‘回春堂’医馆的朱姑娘正在治疗。”

话音未落，顾方知已经冲出了院子，走进隔壁的屋子。

屋内一片狼藉。

地上躺着一具人干，正是杀猪老蒋的尸体。

好好一个胖子，如今却被吸得只剩皮包骨，辨认不出原貌。

顾方知只扫了一眼，便看向进门右侧的床上。

尚未看清床上躺着的女子，但床边的少女身影却格外醒目。

一袭素白衣衫的女子，正专心致志为床上躺着的人扎针。

她似乎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干扰，眼中只有病人。

顾方知默默靠近，没有打扰。

在少女偶尔侧过脸来的瞬间，顾方知认出了少女身份。

县学教谕朱先生之女，朱玉绮。

过了片刻。

“她不行了。”顾方知低声道。

虽然朱玉绮很努力在救人，但他能看出来，床上的人气若游丝，已是回天乏术。

“不，为什么？我明明用了最好的药材，我，我......”

少女似乎也已认清了现实，不甘地转过头，脸色苍白而憔悴，眼角泛红。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她阴元尽干，本无法活到现在。”

顾方知轻声安慰，道：“所以，给她最后的安宁吧。”

朱玉绮怔怔看着顾方知，似乎也认出了他。

她想说些什么，但嘴巴张开，声音却哑了。

唯有两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