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海坐在篝火旁的地上,手中串着月光鱼的木签正在滴落淡金色的油脂。
火焰呈现出不自然的青蓝色,将村民们带笑的脸庞镀上一层暖色调。
那个白日里活泼的小女孩凑过来,
“流海哥,尝尝我烤的鱼尾,最肥美的部分都留给你呢。“
鱼肉入口的瞬间,流海的舌尖突然尝到浓烈的铁锈味。
他强忍着恶心咽下,却发现周围的村民都停止了咀嚼,
所有人举着烤鱼的木签,以完全相同的角度扭头注视着他。
篝火发出噼啪爆响。
“今年的渔汛会更好。“
老人在火堆对面开口,他手中的烤鱼正在渗出金黄色的汁液,
“等祭典结束,咱们得把东边的渔网补一补。“
村民们整齐地点头,他们咧开的嘴角沾着荧光的鱼脂。
流海注意到老人说话时,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瞥向自己。
那眼神里带着探究,又似乎藏着某种期待。
然后,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掌开始泛出珍珠母的光泽,指缝间黏着细小的鳞状碎屑。
刚想扔掉烤鱼,手腕却被少女冰凉的手按住:
“要吃完哦,这是接受祝福的必要仪式哦。“
独臂的船匠王叔往火堆里添柴,火星升腾着消失在墨色天幕中,“全部吃下去才能梦见最想见的人。“
鱼皮在火焰炙烤下卷曲起来,迸裂的油脂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蓝光渐渐转成暖黄,奇异的香气混着海盐的咸鲜在人群中流转。
跛脚的寡妇陈婶递给我半条鱼,鱼腹处的肉晶莹剔透,能看见细小的骨刺泛着微光。
“后生仔,说说你打哪儿来?“老渔民张伯啜着土陶碗里的鱼汤。
正当他摇头时,篝火忽然爆出个火星,落在脚边未干的海藻上,腾起一缕青烟。
咬破酥脆的鱼皮,
某种遥远的记忆在味蕾上颤动,像是曾经千百次品尝过这样的滋味。
喉结滚动时,忽然尝到一丝金属的腥味,有硬物卡在了齿间。
流海将异物吐在手心,借着火光仔细端详——
那是一枚布满铜绿的圆形钱币,边缘已经磨损得看不出纹路。
“这是...“李老头突然站起身,手中的木签掉在地上。
他快步走到流海面前,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枚钱币。
周围的村民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篝火旁一时只剩下海浪拍岸的声音。
“二十年前...“李老头的声音有些发抖,
“我们村确实很富裕,那时候还能打到这么大的月光鱼。“
他比划了一个夸张的手势,“直到有一天,一场风暴...“
流海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火光中,他似乎看见了一些零碎的画面:
翻涌的浪涛,摇晃的渔船,还有...一个女人的背影。
但当他想要看清时,那些画面又如同海市蜃楼般消散了。
一旁的小女孩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流海哥,你怎么了?“
“没事。“他勉强笑了笑,将钱币攥在手心。
篝火渐渐暗了下来,火星在夜空中飘散如萤。
村民们陆续站起身,面朝大海的方向。
流海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远处的海滩上出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月光如纱,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
海风拂过,她波浪般的长发在风中轻扬。
女人赤着脚,白皙的足尖轻点着涌上沙滩的浪花。
她手中握着一根细长的权杖,杖头镶嵌的贝壳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是海女大人...“
小女孩在流海耳边轻声说,声音里满是敬畏。
女人开始舞动。
她的动作轻柔似水,权杖在空中划出一轮轮美妙的弧线,与海浪的节奏完美契合。
她的裙摆随着旋转飞扬,像极了月光下翻涌的浪花。
与此同时,村民们也开始吟唱。
那歌声古老而悠远,仿佛从海底深处传来。
男声低沉如潮涌,女声清亮似海鸥,交织成一曲震撼人心的大海旋律。
随着歌声的起伏,一些零碎的画面开始在他脑海中闪现:
——一个年轻女人在渔船上教他辨认星座,她的长发在夜风中飘扬;
——暴风雨中,他紧紧抓住船舷,看着一个身影被巨浪卷走;
——沙滩上,他跪在一具冰冷的躯体旁,脸上满是绝望……
咸涩的海风突然变得温热,流海睫毛上凝结的夜露在晨光中碎成金粉。
他猛地惊醒,发现东方的海平线正在皲裂,
先是几道金梭刺破墨色天幕,接着整个穹顶都龟裂出细密的金纹。
那轮红日像浸在海水里的巨大火球,边缘泛着湿润的光晕,随着潮涌的节奏缓缓浮升。
海女的权杖在晨光中褪去神秘,
流海看清那不过是根被摩挲得发亮的旧船篙,顶端用渔网线缠着三枚风干的鲷鱼头骨。
她高举的手臂在颤抖,汗水顺着肘弯滴进沙地,洇出深色的斑点。
“礼——毕——!“李老头沙哑的吆喝惊起一群早潮的海鸟。
海女转身的刹那,晨光恰好漫过她饱满的额头。
流海呼吸一滞——
那张被海风亲吻过的鹅蛋脸,泛着珍珠母的光泽,
鼻梁挺直,下颌线条没入衣领时,像浪尖收进海平面般流畅自然。
她眼尾细纹在逆光中化作金丝,随眸光流转时竟比少女的眼波更摄人心魄。
咸湿的海风掀起她鬓角碎发,
发丝拂过丰润的唇峰,那抹被海盐浸润的淡红比朝霞更生动。
最妙是颧骨处两团被海风常年晕染的绯色,
不像脂粉堆砌的腮红,倒似贝壳内壁那层若有若无的虹彩。
流海不禁心动地感叹道:
“这才是我心目中的高颜值女神该有的样子!最关键的是,她的眼睛特别的大~”
就在流海魂不守舍,
双腿不受控制地走向那位高贵的海女大人,
一个高大的身影就挡在了晨光中。
是昨晚那个捕鱼青年,他粗壮的手臂上还沾着鱼鳞,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让开!“
青年纹丝不动,反而向前逼近一步。
他身上的鱼腥味扑面而来,混合着海盐的气息。
“我叫罗哥,“他声音低沉,
“家里世代在这曦岫山撒网捕鱼为生。“
流海注意到罗哥说“世代“时,特意加重了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