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我从来不是一个喜欢社交的人，我也不擅长社交。
我坐在书桌前，整理着上次拍摄的照片。我一张一张地拿出来，又一张一张地放回去叠好。看着照片上我们四个人的身影，我不由得感受到了几分温暖。
上次的班级出游活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楚沅澧和程慕予在主导着，宋颜柯则一直在帮他们的忙，负责清点人数、安排游玩项目等这类工作。
我看着他们，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手机铃声响起，我接了电话，宋颜柯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宋良玄，你睡了吗？”
“还没呢。”我将免提打开，让她的声音能够传遍整间房间，“你又睡不着了吗？”
“没有，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她的声音让我听起来很安心，“因为我看你上次出去玩的时候，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就想来问问，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莞尔一笑，想到她看不见我的表情，就只是说道：“我哪有什么心事啊，就是单纯地进入了颓废期罢了。”
“啊？”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没想到你还有颓废的时候啊。”
“我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我告诉她，“宋颜柯，你知道吗？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
她不以为然地开口：“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羡慕你有那么爱你的家人和朋友，”我想起她的笑容，继续补充道，“羡慕你每天都能这么无忧无虑地生活着。”
“你快别这么说了，”她叹了一口气，“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你不能和其他任何人说。”
“好，你说。”
“其实，我是因为生病了才去的日本。”她开始给我讲述她当初她离开国内的原因，以及在国外接受治疗的种种事情。
我安静地听着她说话，我没有告诉她，上次其实周夕桥已经把这些事全部告诉我了。
“宋良玄，其实我……”她停顿了几秒才接着说，“我是因为你才转的班，也是因为你才决定回国的。”
我感到心中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一股别样的情绪涌上心头，很快充盈了整个心脏。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其实，我是喜……”
电话那头一直沉默了很久，我轻轻开口念着她的名字，依旧没有回应，便推测她应该睡着了。
我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入睡前，她那句没说完的话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
她想告诉我什么呢？我这样想着，很快也入睡了。
学校一年一度的艺术节临近，合唱团的排练次数改为一周两次，我除了完成每天的学习任务以外，广播站每周的工作也照常进行着，偶尔我也会去艺术楼弹弹琴。
相比之下，宋颜柯就忙得不可开交了。除了每天的文化课之外，她还有许多专业课要上，除此之外，合唱团的许多事项也落在了她的头上。
这天的合唱排练，徐老师带着我们去了学校音乐厅走台，入场与出场的方式都进行了多次排练。
站在舞台上时，我看着一盏一盏聚光灯照在地面上、观众席中以及我们的脸上，我看着站在我们正前方指挥的宋颜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感涌上了心头。
最后一次排练终于告终了，回到了教室里，宋颜柯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我：“真羡慕你，每天优哉游哉的。哪像我，从早到晚，没有一刻是放松的。”
“可是，我似乎也帮不上你什么忙。”我叹出一口气，随后用安慰的语气说，“反正等过了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
“说起来，最近我都没去看你的练琴成果呢。”她趴在桌子上看着我，“怎么样？你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啊？”
“我还好，反正也只是业余爱好而已，”我和她说。
“宋颜柯——”程慕予刚从学校会议室开完会回来，就过来握住了宋颜柯的手，眼中写满了请求，“学校的艺术节这不是就要来了嘛，要求每个班级至少要提供一个节目参加选拔，所以，能不能请你去啊？”
宋颜柯看着她，语气极为缓慢地说：“你看我现在像是有空的样子吗？”
“没事，你只要去参加节目选拔就好了，如果没选上你可以不用去表演的。”程慕予解释。
“那万一选上了呢？”
“那就……只能去了。”
我看着宋颜柯有些为难的样子，提议道：“不然，你先和你的专业老师说一下，临近学校艺术节以及期末考试，专业课先暂时请假好了。等这学期结束之后，再补回来。”
她看了我一眼，默默地打开手机给老师发了请假信息。
“老师同意了！”没过几分钟她惊呼着，“还是自己的专业老师更懂我，不像负责合唱团排练的徐老师那样，干脆直接就把任务交给我了。”
我笑了：“那指挥的工作不是你自己要来的吗？”
她撇了撇嘴说：“是啊，我就喜欢没事找事。”
我摸了摸她的头发，用温柔的声音说：“这恰恰说明老师很器重你啊，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哎！”程慕予看了看她，一边摇头一边说，“我可算是明白楚沅澧的感受了。”
“什么楚沅澧啊？”宋颜柯坐起身来，疑惑不解地问，“你怎么又突然扯到他了？”
“没什么，”程慕予看着我和她，眼中尽是笑意，“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你们俩这么好磕呢。”
宋颜柯斜睨了我一眼，随后看着程慕予说：“班长大人，还是说回正事吧。”
“所以，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啊？咱们班其他人确实都没有参加艺术节的意向，而且往年，实验班也几乎都没人参加呢。”程慕予继续看着她。
见她还在思索，程慕予便转向我，说道：“宋良玄，她的思想工作我就交给你做了，我相信你肯定能说服她的。”话音刚落，她便急急忙忙地跑出了教室。
“怎么感觉，程慕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我看着宋颜柯开口，“我现在突然有些好奇，你们是怎么化解矛盾的了。”
她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回答：“我和她的关系哪有你想得那么复杂啊？”
“是吗？那也不知道上次是谁看见我带着程慕予参观学校，后来说自己吃醋了呢。”我想起上次那个雨夜她对我说过的话，看着她忍不住打趣道。
“那不是之前，我以为你和她有什么嘛。”她嘟囔着。
“那现在，是她以为我们有什么了呢。”我故意这么说。
“我不和你说了，我要早点回去睡觉了。”她背起书包，准备离开。
我跟上她，试探着问：“艺术节你真的不去吗？”
“我考虑考虑吧。”她回答，“主要是我都没准备什么，我也不知道是去独奏还是找同学合作。”
“你完全可以独奏啊，”我想起从前她的表演，继续说，“你可以选择自己最擅长的钢琴曲啊。”
“说是这么说，不过要想表演好，还是得花不少时间练习的。”
……
这天，我依旧在课余时间练着合唱，坐在琴房内，我看着玻璃窗外的风景，微风吹动着树叶，白云点缀着蓝天，心中突然出现一个念头。
我拿出手机，点开日期一看，她的生日就快到了。
在我的印象里，她似乎从来没有庆祝过生日，哪怕是从前还是个孩子的时候。
不过还有一个月时间，我可以仔细考虑如何给她过生日才能让她更开心。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我看着屏幕上宋颜柯的名字，按下了接听键：“请问宋颜柯同学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她懒洋洋地说，“我是来告诉你，艺术节我已经报名了，而且我的表演已经被选上了。”
“那恭喜你了。”我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还有，今天是最后一次合唱排练了，几点早点过来。”她叮嘱我。
“好。”
通话结束后，我拿着合唱谱去了排练教室。午后的阳光从透明的落地窗内照进地面，在地面上形成一束一束的光柱，宋颜柯坐在钢琴前，舒缓的旋律从她的指尖慢慢流出，一直萦绕着整间教室。
曲终，我才走了进去，她看见我的身影，嫣然一笑：“怎么来这么早？”
“反正也没课，倒不如提前过来练习。”我看着她脸上浅浅的梨涡，笑着回答。
“听听，你唱得怎么样了？”她拉着我一起坐下，弹了一个音，让我开始唱。
我看着乐谱上的音符，唱着上面的歌词，唱到最后一句话时，我转头看向宋颜柯，总觉得唱出了自己的心声，不知道她听懂了没有。
不一会儿，同学们陆陆续续到齐了。最后一次排练，老师对我们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完善了演唱时的细节处理方式，又调整了宋颜柯指挥时的一些动作，随后才放心地对我们说：“我相信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排练，大家在台上表演时也能做到像今天一样好。”
排练结束后，宋颜柯留在教室内弹了一会儿琴才离开，而我坐在一旁，看着她专注的模样，感到时光又回到了从前。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
放学后，我被楚沅澧拉去打篮球，球场上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和他做着简单的投球练习，他突然对我说：“宋良玄，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我笑了，把球抛给他：“就你还有秘密呢？别卖关子了，有话直说。”
“我和莫湘资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这算什么秘密？你不是早就告诉过我了吗？”我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说，“我还以为你要说你喜欢他呢。”
“我好像……确实喜欢他。”
我懵了，将手中的篮球扔到了地上，走到他身前，看着他问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他看了我一眼，随即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对我说：“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吗？这也并不好笑。”
我点了点头，在他旁边坐下，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他知道吗？”
楚沅澧摇了摇头，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应该想不到吧。”
“你之前不是说你们是初中同学，对吧？”我想起他的话，继续问道。
他叹了一口气：“是，但那个时候，我们的关系其实很好，就像现在的我和你一样。”
听到这番话，我的身体忍不住往后退了退，他看着我的动作，义正言辞地开口：“喂！你可别想多了。”
“没有，我只是想看看，你有什么反应而已。”看着他有些生气的样子，我解释说。
“在相处过程中，我才发现自己慢慢喜欢上了他。”他的声音很轻，“后来，有人把我喜欢他这件事传出去了，许多朋友和我的关系也变得冷淡了起来。”
我默默地听着他的故事，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一堆人对着他指指点点的场景。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这种情感的。
“那……你为什么要选择把这件事告诉我？”我问他，“你就不怕我也像其他人一样……”
“你不会的。”他看着我，语气坚定地说，“因为你也像我这样喜欢着一个人，我知道你能明白我的感受。”
末了，他又补充：“不过你比我幸运多了，你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着你。”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在回家之前，他很认真地问我：“宋良玄，你能帮我保密吗？”
“当然。”
我点点头，看着他离开了，晚风中，他的背影在人群之中显得有些形单影只。
我没有再说什么，回去之后，楚沅澧的话一直在我的脑海中隐隐约约地响起，我拿起手机，在宋颜柯的对话框内输入：你喜欢我吗？
我看着她的名字，心中似有波澜起伏，过了几分钟，把对话框内那几个字一个一个地删掉了。
或许，我真的是个胆小鬼。尤其是在感情方面，我似乎总是在害怕什么。
我看着桌面上那张写满歌词的白纸，一段旋律在我心中掠过，我立刻拿笔记下。
睡觉前，我给宋颜柯发了“晚安”两个字后，她很快也这样回复我，我很快便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