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家的信封.

有了宋拾的先见之明,我打算找谭复雪问清楚。

我不用特地去约她,她一般没事都会来咖啡馆找我,或许只需要给她发条微信说一声。

连我之前都没有意识到,我们见面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

自从辞掉便利店的兼职,我每天的睡眠多了四五个小时。

就好比现在,8:46分,我还躺在床上,刚睡醒,躺着发呆。

我觉得很奇妙,以前我的生活只有打工和困,现在脑子里却有了空间来想关于谭复雪的那么多事。

躺够了,我摸到床边的手机给她发信息:

“晚上一起去吃面好吗?”

我盯着屏幕的聊天界面难得停留,目光所及大部分是白色框,绿色框星星点点发布其间,是敷衍的产物。

但我还是死性不改,发一句就拉倒,手诚实地径直关闭了手机。

我起床收拾了一下,计划去学校完善项目的架构。

出门前最后一步,弯腰穿好板鞋,起身打开门。

“哗啦”

一叠厚信砸在我心口,有些刺痛,但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接着我听到叫骂:“你自己的信为什么tm填我家的地址?就两天我家信箱都被塞爆了!天天!有人来按我家门铃,你自己倒是不在家,知不知道tm吵死了!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地址已经改了吗?这又是什么情况?再寄到我这里,我就举报你!烦死了!”

邻居大叔一副凶像,体型宽大,边骂边跺脚,指着我的鼻子推搡着我。

脚下的动作配上骂声,轻易就撼动了这栋破旧楼房通道的地板。

我静静听完,又咧开那个谭复雪觉得勉强的笑,我不断向他低头弯腰认错:

“对不起啊大哥,我搞忘了,断联太久了,我以为不会再来信了。真的不好意思了。这样,我帮您带两周垃圾,您别生气!”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踩了脚地上的信件,嘴里嘀咕几句脏话,转身重重把门摔上了。

我脸上的笑半点未消退,眼眸微垂,瞥了一眼充满脚印的信封。

信封款式是很久之前的那一版,纸质极薄,甚至不用打开就能看见信纸上密密麻麻的字。

它们杂乱脏污地堆在地上,像一团找不到线头的线,像我人生的意义。

我的姿势维持了约莫三分钟,我在看信封上写的日期,发现集中在前几天,最远不超过五天,最近甚至是昨天。

然后我蹲下挑出昨天和前天的两封,把其余的信全都扔进了楼道里靠卖废纸为生的阿婆的筐子。

这两封信的到来打消了我现在出门的妄想,我捏着它们重新回家。

一封信里有三张信纸,我按顺序将六张纸摆在桌上,把第三张和第六张信纸对折,开始看两张纸的下半部分。

字迹斑驳,字体混乱,排布甚至可以用乱七八糟来形容。

看着这些东西,我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火。

我又烦了。

烦死了!

我tmd,

可看到信上“骨灰”两字,我所有的烦躁都被抑制了。

我的手捏着劣质的信纸,边角深深皱起。

我深呼吸两口,心脏也像信纸一般皱起,然后刺痛。

毫无征兆,我落下泪来,很突然的。

无论在何时,我看见这个,心里总是被伤心占据,围困。

我的眼泪滴在纸上,本就混乱的文字更加岌岌可危,洇出墨团,屏蔽信息。

我只好抓紧去看信上的内容,我产生的情绪在此时变成害怕。

害怕我再次错过,再次犯错。

去掉废话、胡言乱语,剩下的有效内容大概在说:

“叙则,爸爸生了重病,家里积蓄花光了。你久不回信,他已经住院好久了,医院的欠款拿不出来他就只能出院等死了。求求你帮帮家里,我不能眼睁睁看爸爸死,如果你帮不了…那你姐姐的骨灰就被拿去配冥婚换钱了。”

配冥婚,亏你们想的出来?

人死了有什么用?

连死人都不放过。

我一把抹掉眼泪,抓起手机给信上提供的银行卡号汇款。

钱本来是这个季度的还款,我一分没留,全打进那张卡里。

汇完款,我换掉手机里的这张手机卡,换上另一张陈旧的手机卡。

在短信里翻找着那个高中时期最熟悉的号码,发送:

“他们还是不放过你,不过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你知道吗,我长大了。”

“可以保护你了。”

“我好想你。”

发完短信,我拨通一个无署名的电话。

“嘟………嘟…”

我耐心等待着它被接通。

“喂?是叙则吗?”一道带着口音,苍老的声音传出。

我没回答她的问题:

“钱收到了吧。”

她焦急地说:“叙则,你还在怪我们吗?”

“你让陈峰丛记好了,你们做过什么千万别忘了,他可不能这么轻易就死了。”

“这次是最后一次,你既然把姐姐的骨灰挖出来了就寄给我。否则,我也会回去,咱们一家人,整整齐齐,葬在一块。”

“你最好别蒙我,你要是不寄、漏寄还是替换,我都会说到做到。”

我紧凑地说完三段话,直接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