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疫诡

一场大雪，让向梁县银装素裹。

轮毂在城外小道路过，留下两行深浅不一的冰辙。

城郭，恢宏气派的大院宅邸。

青灰色的亭台堆满落雪，一处闺阁般的房室之内。

楚城孱立着，注视铜镜。

镜子中，若隐若现一个身穿华服的少年，面容英俊挺拔，但一双黑褐眼眸里，却没有半点神气。

脸色苍白如玉，嘴唇毫无血色，黑发落败枯萎。

宛如并不处于十六七岁的加冠之年，而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耄耋老人。每一个动作都显得虚弱不堪，难以张弛。

“第一百天了吧……”

他低头呢喃自语，看着自己的双手，手指定在半空微微颤动。

饶楚城怎么也不会想到。

自己穿越之后，竟然会这么草率地夺舍到一个地主之子的身上。

更何况…

这个地主之子，自不久前便身患奇病，腹内食物难以消化。

经现代知识查证，这所谓的奇病，真实面目是隐蔽性较高的肠癌。

而目前，就是得症第一百天。

…

除此之外，通过前身的记忆，他还知道了这是个诡异横行的古代王朝世界。

在这个世界上。

病毒、细菌、真菌、传染病、遗传病、精神病……只要人类因症状爆发而失去生命，就会转化成相应的疫诡。

前一段时间。

这具身体的父亲感染风寒而亡，已成死尸的身躯便重新站了起来。

它的指尖淌出怪异的透明黏液，堵塞鼻息的气流在周遭环绕，轻而易举地将围着的仆人变作湿泥。

这一幕。

深刻烙印在楚城的记忆之中。

此后不久，偌大的楚宅，就只剩下了三四个通房丫鬟与自己居住。

为了摆平县里的事情，楚城作为大少爷，消耗了家里的不少银子去作了公关。

幸而这件事情很快落定，消耗掉的家产不过九牛一毛。

但楚城联想到此身的处境，以及随时都可能要了自己命的肠癌，心中就不免升起一抹未知的恐惧。

更何况，他又不是铁人，这么多天在虚弱之中度过，早就意识到自己也不过是时日无多。

“呼。”

楚城吹了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凝固在铜镜上，将自己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

“少爷，该用膳了。”

这时，一道伶俐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身材清瘦的少女站在门前，手里捧着一盏盘子，浓郁的甜点味涌了上来。

见到来者。

楚城顿时将视线从铜镜上挪开，略微颔首，一展衣摆，施施然走了出来。

…

…

在楚宅之中，当下共有四个丫鬟和自己一同居住。

其中之一便是眼前的清莲。

正如仆人要编号才能入宅，被卖到这里的丫鬟，往往也需要一个代名。

毕竟，在拿够赎身的银子之前，她们的一切身份都被遗忘在了外界，楚宅之中向来不得有外人。

根据楚城的记忆。

丫鬟和仆人一般都被安排在指定区域活动，而这清莲，却与众不同。

在这院里，她随处都可去。

更准确来说，清莲是自愿来这宅中做的丫鬟，曾经欠了母亲一个人情。

不过…

不论怎样，从楚城这看来，清莲也不过是一个同龄人而已，欠了家里长辈的人情，总觉得有些不切实际的遥远。

但是询问清莲时，往往会被转移话题，因此不得而终。

这个侍女除了平日里自由一点以外，其他方面也都和正常丫鬟一致，因而原身也就没有过多在意。

…

…

这顿早饭，硬是吃了楚城半个时辰。

他搓了搓手，却怎么也搓不热，放到肚皮上略一感知，便又传来一阵强烈的不适感。

清莲静静看着楚城。

“少爷，身体不舒服吗？”

“没，只是有点累。”

楚城放下碗：“到外面转转吧。”

“是。”

清莲收拾碗盘，低头含胸，最后点了点头。

两人很快从房室之中走了下去。

雪早就已经停了。

这时的楚宅，还满是积雪。

大院之中，三个丫鬟正在打扫地面，见到清莲和楚城，顿时打起了招呼。

“少爷好！”

“楚少爷早安！”

“少爷身体健康！”

“清莲姐好！”

“……”

听着这些轻柔却又热烈的声音，楚城心中不免显出一份感慨，高级古人和现代人的待遇也是不一样的。

虽说来了这个世界没了饮食的乐趣，但是在情绪价值这块，可谓是拉满了。

当然…

作为肠癌患者，楚城也不奢望自己能吃上什么好的。

没吃中毒就算成功。

楚城微笑，朝着这些丫鬟招了招手，又挽起清莲，在当中行走。

清莲面色依旧没有变化，也没有回应其他丫鬟，只是默默地看着脚下的路，静静移动着脚步。

只待两人走远。

三个少女这才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我说…少爷也快成年了吧？和清莲姐走这么近，是不是想要娶她为妻？”

“我看未必，虽然老爷走了，但咱楚宅也还是县城里声名显赫的家族，肯定是早就和别家的小姐择定了的。”

“唉，楚哥哥这么帅气，要是让我当妾也好。”

“那不可能，就算是纳妾，也不会要你这个狐媚子。”

…

…

离开大院之后。

楚城正打算离开楚宅，去就近的家族产业里看看收效。

忽然，眼界里出现一个熟悉的人。

是个管事衣服的老者。

“魏叔？”

见状，楚城顿时一愣。

魏叔是楚宅的管家，自从父亲过世以后，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人便辅助楚城打理着家族产业。

只是按照楚城今日的规划，魏叔这时候应当在李记米铺和二妹一同经营，绝不可能在这个时间段赶回楚宅。

这是出了什么事？

看着魏叔气喘吁吁的样子，楚城心中不由泛起略微不安。

“少爷，内城已经封城了，二小姐马上就会乘马车过来。”

魏叔顿了顿，浑浊的眼眸之中，涌现出了一抹说不上来的恐惧。

楚城顿时知道事情大条。

“清莲，你先回避。”

闻言。

清莲果断地转身离去。

待魏叔也发现清莲走了之后，才肯犹豫地走上来。

“少爷，内城里闹了疫诡，林家的骑兵都被杀了，连那林氏武馆的馆主，也被割了头皮煮在锅里。”

话说到这里，魏叔突然一顿，似在斟酌要不要说出后面半段。

楚城察觉不对：“怎么了？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他看了看楚城，深吸了一口气。

“官府正在查，但…和少爷订了娃娃亲的林家大小姐，现在确实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