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确定恋爱关系那天。

我对傅庭说,我对他有一个打分表,如果他对我不好,我会给他扣分,等分数归零,我就会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

傅庭笑着保证绝不会给我扣分的机会。

可婚后第三年。

傅庭的初恋离婚了。

我看着傅庭的心一步步偏移,不曾阻止。

只是在打分表上默默扣分。

分数归零的那天。

我递交了战地医生的申请表。

1

“小岑啊,当战地医生很危险,稍不留意就会失去生命,你才刚结婚,又没有孩子,我建议你还是再考虑考虑。”

我看着桌上的申请表,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已经考虑好了。”

院长见我坚持,叹了口气:“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你可以随时找我撤回申请。”

我微微颔首:“谢谢院长。”

刚走出院长办公室,我就接到傅庭的电话。

他的语气火急火燎。

“小溪,你快来一趟403病房!”

我下意识想拒绝,傅庭却已经挂了电话。

敲开病房门。

我看见苏淼依偎在傅庭怀里哭泣。

傅庭眉头紧皱,满眼怜惜。

见到我,他非但没有避嫌的意思,反而招呼我过去:“小溪,你快过来给淼淼检查一下,她的腿一直疼,一晚上都没睡好。”

我站在原地没动。

“我负责外科,她的骨折我看不了。”

傅庭闻言皱眉:“小溪,你是你们医院最厉害的医生,怎么可能连骨折都不会治?”

我看着他没说话。

看来傅庭不仅把心给苏淼了,连脑子也一块丢给她了。

换做以前,我会耐心和傅庭解释各科医生所擅长的领域不同,所以我看不了骨科。

但现在我不想解释。

因为没有必要了。

我说道:“我真的看不了,你去找她的主治医生吧,我还有病人,先走一步。”

话落,我转身离开。

身后响起脚步声,我的手腕被猛地抓住。

傅庭面色不悦:“岑溪,你能不能别这么小气?”

我不解地看着他。

傅庭脸上闪过不耐烦。

“你不就是因为上个月,我没接你电话的事情耿耿于怀吗?”

“我已经和你和你解释过,不是故意不解你的电话,是因为那天淼淼受伤了,我没顾上看手机,事后我和淼淼都向你道歉了,你至于记恨到现在都不肯给淼淼检查吗?”

我陷入沉默。

2

上个月。

我抢救一位车祸患者时,因其家属刻意隐瞒患者是艾滋病人,我经历了职业暴露。

虽然及时服下阻断药,但我还是恐惧的浑身发抖。

我给傅庭打电话寻求安慰。

然而打了十几个电话,他都没接。

我一边担心傅庭是不是出事了,一边害怕自己会被感染,一度崩溃。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傅庭在照顾苏淼。

苏淼是傅庭的初恋。

两人因为赌气分手,但没想到苏淼直接嫁给了别人。

据说苏淼的老公是个暴力控制狂。

为了离婚,她选择净身出户。

傅庭知道后十分心疼,主动照顾苏淼母女。

那天两人逛街,是为了给苏淼租的房子添置东西。

苏淼的前夫正好撞见。

对方认定苏淼早就出轨,恼怒之下将她推下楼梯,摔断了一条腿。

傅庭和前夫扭打在一起,进了警局,又在医院彻夜陪护苏淼。

而事后面对我的质问。

傅庭只是敷衍地安慰我:“你身边有那么多医生同事,又及时服用了阻断药,肯定会没事,但淼淼不一样,她受到很严重的惊吓,没有我陪着会睡不着的。”

我被他的话气到浑身发抖。

但并没有大吵大闹。

我只是对傅庭说道:“傅庭,我要给你扣分了。”

傅庭愣了一下,有些慌乱。

他还记得我们的约定。

我对傅庭有一个打分表。

如果分数归零,我就会永远消失在他的面前。

可傅庭的慌乱仅仅持续了一秒。

紧接着他满不在乎地说道:“小溪,这种幼稚的话以后别再说了,我是你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离开我你还能去哪儿?”

听着他的话,我满心冰凉。

我的父母早年因意外去世。

傅庭向我求婚时,在我父母的墓碑前赌咒发誓。

他会是我的家人,会对我好一辈子。

可这份誓言,到头来却成为他伤害我的武器。

那一刻,我对傅庭彻底失望。

我划掉打分表上反复加减修改的六十及格分,写上了【零】。

3

见我一直不说话,傅庭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溪,别闹了,好吗?”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病床上的苏淼突然哭起来,声音哽咽。

“算了,阿庭,你别再逼岑医生了。”

“我一直麻烦你,岑医生肯定是误会了我和你的关系,她不喜欢我是应该的,你千万不要为了我伤害到你们之间的感情。”

说完,她还对着傅庭强颜欢笑。

“你还是帮我叫主治医生吧。”

“虽然他是男的,我有点怕,但我没关系的。”

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傅庭立刻动了恻隐之心。

他用力攥着我的手腕,声音严肃。

“小溪,我和淼淼现在只是朋友关系,你不要总是多想。”

“淼淼因为那个人渣的原因,对男性有阴影,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帮她检查吗?”

我疼的眉头紧皱:“放手!”

傅庭眉眼很冷:“小溪,别任性。”

我怎么也挣不开他的手。

尽管已经对傅庭失望,委屈和愤怒仍旧淹没了我,我没忍住红了眼眶。

“傅庭,你说过这辈子都不会逼我做不愿意的事!”

傅庭浑身一僵,似乎被我的眼神刺痛。

“小溪,我——”

他握着我手腕的力道减轻。

可这时苏淼却是痛呼一声,哭着喊腿疼。

傅庭眼神一凝,再度抓住我的手腕:“小溪,只是看个诊,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伤害,你就当是帮我了,好吗?”

我看着这张同床共枕五年的面孔,由衷地感觉陌生。

我沉默两秒:“我看,你放手。”

傅庭脸色一松,放开了我。

他抬手想揉我的头发,却被我皱眉躲过。

傅庭顿时愣住,手僵硬在半空中。

他刚才竟然从我眼里看到了厌恶,感觉不可置信。

我怎么可能会用那种眼神看他?

一定是他的错觉。

傅庭这样在心里安慰自己,却忍不住想向我求一个答案。

只是等他转身,我已经投入对苏淼的检查。

我原本以为苏淼喊腿疼是装的。

但一番检查下来,我却发现苏淼腿部骨折部位有不正常肿胀和渗液。

我摘掉手套:“初步怀疑是髓内感染,具体情况需要骨科医生确定。”

我说完,苏淼柔弱的脸瞬间僵了。

她似乎没想到自己的腿真有问题。

“岑医生,你不会是因为讨厌我,故意吓唬我的吧?”

我懒得理她。

傅庭了解我,我再怎么样,都不会拿病人的身体开玩笑。

他问道:“如果真的髓内感染会怎么样?”

我淡淡道:“轻则手术清创,重则截肢。”

苏淼这下彻底慌了。

她抓住傅庭的胳膊,梨花带雨:“阿庭,我不要截肢!”

我看着她:“有时间哭,不如立刻呼叫主治医生,商量治疗方案。”

苏淼立刻让傅庭联系医生。

一波医生很快过来,全是男性。

现在苏淼也不恐男了,一边哭,一边求医生救命。

4

苏淼确诊了髓内感染。

医生给她安排清创手术,过程很痛苦。

她更是有理由每天都缠着傅庭。

两人之间的亲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医院里的同事都知道傅庭是我丈夫。

他们纷纷提醒我:“岑医生,你可要看好你丈夫,别让他被狐狸精勾去了。”

我转头望向病房。

透过门上的玻璃,正好能看见里面的两人。

傅庭叉起一块芒果喂给苏淼。

我记得傅庭对芒果严重过敏,就算只是沾到芒果汁都会全身起红疹。

我原本是芒果的忠实爱好者。

傅庭说他芒果过敏,央求我戒掉。

我为了他的安全,就不再吃芒果,甚至连芒果制品都不碰。

因为有一次和同事聚餐,我点了一杯杨枝甘露,回家刚好喝完,傅庭来吻我,直接浑身过敏进了医院。

事后,他对我发了好大的脾气。

我发誓再也不碰芒果,他才原谅我。

可现在,傅庭竟然给苏淼削芒果皮,还切成块喂给她。

原来真的爱一个人,会选择克服困难,而不是解决制造困难的人。

我收回目光:“没事,我不要了。”

同事满脸震惊地看着我。

下一秒,病房门从里面打开,傅庭脸色略微苍白:“小溪,你不要什么了?”

我给同事使了个眼色。

同事立刻识趣地走开了。

我这才看向傅庭,淡淡道:“没什么,手机挂件脏了,不想要了。”

傅庭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我反问他:“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傅庭顿时哑然。

我看着他的眼睛,心中了然,原来傅庭不是不知道他和苏淼之间的关系不对,只是他有意麻痹和放纵自己而已。

傅庭岔开话题。

“小溪,我明天要飞国外,能不能拜托你照看一下淼淼?”

我当然是拒绝。

傅庭似乎已经料到我的反应,说道:“小溪你是医生,你不能区别对待病人。”

我攥紧了手掌。

“如果我就是不答应呢?”

傅庭忍不住皱眉:“小溪,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刻薄了?淼淼已经很可怜了,你为什么还非要针对她?”

“我知道你对我们有误会,但你是医生,应该对所有病人一视同仁,歧视病人对医生的名声可不好。”

我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傅庭。

他竟然为了苏淼颠倒黑白?

以前我也被患者冤枉过不负责任、吃回扣。

但傅庭都不用我解释,就会坚定地站在我身边,相信我是个好医生。

可他现在仅仅因为苏淼的三言两语,就给我扣上“歧视病人”的标签。

我没忍住自嘲一笑。

麻木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傅庭似乎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不好,轻轻叹了口气。

“小溪,你放心,我只是给苏淼留个电话,她有事才会叫你。”

我已经懒得再听。

“随便吧。”

我转身欲走,又被傅庭抓住手腕,他从身后抱住我,嗓音温柔。

“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可下一秒,他又被病房里的苏淼两声微弱的痛呼吸引走。

我看着他的背影,像木头一样站在原地。

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这么割裂。

5

距离启程还有十天。

我开始逐步交接工作。

周围的同事得知我要去当战地医生,都很不舍。

和我关系最好的女医生更是红了眼眶。

“怎么这么突然啊?”

我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觉得我活这一辈子,总要去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情。”

女医生面露心疼:“那你和傅庭?”

我道:“我已经准备好离婚协议了。”

女医生冷哼一声:“离婚也好,就他那种朝三暮四的狗男人,根本配不上你!”

我不置可否。

有时候我发现在自己根本不懂傅庭。

凭他的外貌和条件,身边从不缺少诱惑。

但我们在一起的这些年,他没有一次出轨,甚至连暧昧都没有过。

外人眼里,他是忠贞不渝好丈夫,

可独独面对苏淼,傅庭屡次动摇。

我不明白是苏淼的魅力太大,还是初恋的滤镜太强。

又或者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我想不明白。

索性懒得再去探究。

手机震动,是苏淼的电话。

她又在哭着喊腿疼。

自从傅庭给她留了我的电话,她隔三差五就骚扰我。

但每次我一过去,她的腿就不疼了,然后就开始让我帮她端水倒茶加按摩。

如此几次,我清楚她是在消遣我。

但秉承着医生职责,我怕她的腿真的像上次一样又出什么问题,还是选择去看一眼。

我和女医生告别,不紧不慢地走到苏淼的病房。

“岑医生,你终于来了。”

我看着靠坐在病床上的苏淼,问道:“什么事?”

苏淼指着地上:“我的珍珠项链断了,珠子散了一地,我腿不方便,你能帮我找回来吗?”

地上珍珠满地,颗颗莹润。

粗略一扫就有几十颗,还没算滚到角落里看不见的。

要是真的一颗一颗地捡起来,不知要忙活到猴年马月。

苏淼见我不说话,叹了口气。

“要是岑医生不愿意就算了。”

“但这条项链是阿庭送给我的,是他外婆传下来的,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孤品,如果找不回来的话,阿庭一定会很伤心。”

我听到她的话,微微一怔。

我知道这条项链。

当初结婚时,傅庭他妈准备将这条项链传给我的。

但找来找去没找到。

后来问傅庭,才知道项链被他拿走了。

傅母追问他项链的下落,傅庭只说不小心弄丢了。

没想到是给了苏淼。

傅母说过,她从小就告诉傅庭,这条珍珠项链是给未来儿媳妇的。

而傅庭却将它送给了苏淼。

也就是说,傅庭从一开始想结婚的人就是苏淼。

我攥紧双手,感觉心脏像是被紧紧掐住,难以呼吸。

苏淼见状,眼神里闪过得意。

“岑医生,那就麻烦你帮我捡起来了。”

我抬起头,冷声道:“我是医生,不是伺候你的老妈子,你要是还想要这条项链,就自己爬着捡起来。”

说完,我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