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早些时辰的柳絮街。
昨儿贩卖甘蔗的小贩依诺送了甘蔗过来。
小贩并没有进后门,特意走的正门。
高士昨儿指认的屋子这里,对门有几间铺子,分别是书铺、馄饨,以及一间茶楼。
小贩暗自忖度,这间茶楼缘何会开在胡同里面,这老板怕是不差钱的主儿。
在“商居”廊下敲过门后。
不多时,随着‘吱呀’一声响。
院门被打开,出现一位提着烟枪的老头子。
他看见对方身上背着甘蔗,便伸手指向院中的石桌上面,“放那儿。”
“好的,叨扰老丈。”
小贩昨日已经打量过,这是一个两进的院落,瞧着不算富贵,却也算雅居。
放下那捆甘蔗后,他转身就见老头在院子里抽着旱烟喂起鸡鸭。
这么好的宅子,却用来养家禽。
呸!
“老丈,多有打扰,小人这便告辞。”
老头子盯着院子的鸡鸭在算数,也不作声。
小贩走到门边,突然放了一通臭气。
他连忙捂住肚子靠在门框上,“敢问老丈,小人肚子突遭不适,可否借贵人茅房一用。”
对方闻言,头也不回去地伸手指向南面穿堂。
“别走正院,你从穿堂进入里面,沿着抄手游廊走到尽头,往南走,上甬路向西,那儿便是茅房了。”
“有劳老丈。”
甘蔗小贩抱拳谢过,一手捂着屁股忙忙地穿过院子。
经过老管事的身边时,空气传来一阵腥臭味,显然是小贩早上吃坏了肚子。
约摸三刻钟,小贩才脸色青黄地扶墙显身。
“嗨,我这种肚子,实在是吃不了鱼脍。”
“多有叨扰,小人就便告辞。”
小贩出了商居,扶着胡同的墙面,往南缓行。
快要行到尽头时,他隐隐察觉到身后有人盯梢。
小贩嘴角一翘,等身体差不多恢复过来,他在尽头一个卖锅的小贩身边,取过自己另一捆甘蔗,背着往外城赶去。
等到了东市,小贩还是察觉到有人跟踪。
他随意找了个位置摆摊。
直到晌午时分,还剩一根,他索性背在肩膀出了外城。
等小贩回到东郊古来村进了屋子,他才瞧清盯梢的人竟然是一位女子。
是她?
那个卖馄饨的女儿?
对方确认小贩的住处,方才抽身离开。
等到天色擦黑。
小贩再三确认盯梢的女子已经离开村落,他让家中留下烛光,翻窗从后面离开。
一路警惕地七拐八绕来到一处土房中,翻墙进院,学猫叫了几声。
少顷,几声犬吠自屋里传出。
一个老头开门出来,随后带着小贩来到厨房。
他们合力把灌了一半的水缸移开,将上面的土层以鞋底拨弄开,小贩掀起木板门跳了下去。
老头就在厨房戒备等候。
一处密室内,烛影摇红。
中间置一案几,上面摆放着文房墨宝。
一位全身罩在黑袍中的中年男子,此刻正在托腮读书。
他的身后侍立两个魁梧的汉子,一人怀中抱剑,一人怀里抱刀。
“属下见过散人。”
“唔,今儿来得有些迟了,可是事情有变?”
小贩躬身道:“陆商的‘商居’没有任何问题,就是一处两进宅子,素日住着一些新收的狗腿子,那座宅第,平日就由一位老头子在那边做些洒扫的活计,养些鸡鸭。”
“属下今儿迟了一会,是有人盯了属下一路,属下确认对方离开村落,方才下的秘道。”
黑袍男子“哦”的一声,沉默片刻,问道:“依你之见,这个盯你梢的人,是那伙神秘的中草药组织?”
“亦或是六扇门或者锦衣卫?”
“依属下之见,小人更愿意相信,她是绣衣直绣。”
黑袍男子精光一闪,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小贩:“虽说公主一直在陆商的背后替他收拾残局,目的便是希望咱们这些受他欺辱的百姓少些怨言。”
“但小人观察陆商已有小半年,他还没有这个手段,创建那个神秘莫测的中草药组织。”
黑袍男子眯起眼睛:“那有没有可能,让人背地里给你送钱的,就是这个陆商?”
小贩摇头道:“散人,断无可能。”
“哦?从何断言?或许陆商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甚至无恶不作,仅仅是为了麻痹两个狗皇帝。”
“纨绔二字,对他来说,无非是一种自污手段罢了。”
“散人说他麻痹太上皇或许可能。”小贩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再次摇头道:“但中草药这个神秘组织,断无可能出自他手。”
“卑职在京师潜伏多年,对这个中草药组织也算了解,他们的探子众多,人员无处不在,又处处不在。”
“别说是咱们,就连绣衣直使,也在他们手中吃了不少闷亏。”
“以他们隐蔽又恐怖的手段,没有二十年打底,绝对没有这种实力。”
“何况二十年前,陆商还没有出生。”
“唔,你继续。”黑袍男人不置可否。
小贩:“依属下浅见,陆商的心里果真怀有平民百姓,那他为何要无故强掳那些未出阁的小娘子?”
“城中许多小娘子遭他强掳,虽也放了她们家去,小命虽然保住,可名声却毁了,这些可怜的女娃娃,将来还如何能找到良家?”
“综上所述,卑职以为,陆商或许有自污目的,但恰恰也是他的好色本性。”
黑袍男子先是愣了下,随即微微颔首。
“对了,散人,属下还查证到,醉仙楼的如烟姑娘,恐是江湖中人,小人窥见过她身边的侍女会些拳脚功夫。”
黑袍男子思索良久,随即放下书,“唔!我自会命锐金旗旗主,遣几位好手抵京助你。”
“如何,陆商究竟是哪家的王爷子嗣,可有查实?”
“他该不会,是大长公主和某一个野男人所出吧?”
小贩沉吟道:“散人,经过属下一年来的查探、反复鉴定,卑职可以确认,陆商断无可能是辽东靖王世子。”
黑袍男人猛地抬头,眼中精芒乍现,“当真?”
小贩认真点头:“属下曾亲往辽东查证半年,后从多方面佐证,靖王妃墓旁,立了一个衣冠冢。”
“上面虽没有墓碑,但依卑职浅见,十有八九,便是当年太安狗皇帝下召,让靖王秘送进京的世子衣冠冢。”
“散人,卑职还查到,太安四十五年,文华殿遭遇一场大火,虽宫中没能流出只言片语,但咱们的教中探子,刚好在绣衣直使案牍房,瞧过案卷。”
“虽然案牍房是夜便遭遇走水,烧毁一多半的案宗。”
“但也遮掩不住,靖王世子已薨的事实。”
散人眉头一掀:“你说的那个暗探,莫不是教中的冷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