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爱之恨之

姐弟二人还没从震惊中回神,粮油店家的伙计就来请了。

师兄只得嘱咐:“不该说的话,不准随便说,我让你说,才能说,懂了吗?”

师妹睁着大眼睛,茫然地点头。

青阳又对姐姐道:“那我们先过去了!”

文和道:“你们忙你们的,衣裳我搁在前面,晚了你就自己拿回去,不用找我了。”

等青阳和松雪到粮油铺子,杏儿已经在等着了,远远地看着他们过来,小郎君在前,走得很快,后面的女子跟得却不费劲,身姿像朵云,轻飘飘的。

小郎君越走越近,模样越清晰。天呐,他可真是英俊,脸还极其漂亮,珠玉一般莹润精致!后面的女子虽好看,但不如他好看,就是整个人看着冷冷的,不大容易打交道的样子。

看着不容易打交道的,得暗呼一声天呐的英俊脸,来到她跟前,先跟她套近乎:“你是杏儿?”

这么近,杏儿不好意,脸红红的,声音小小的,回答:“是。”

英俊冷脸又问:“李贵说你有一只狗?”

杏儿点头:“不算是我的,只是我喂的。”

英俊冷脸问:“什么颜色的?”

杏儿不犹豫:“是黄狗狗呢!”

英俊冷脸继续问:“不是说家里不准养狗?”

杏儿道:“不是家里养的,是外面流浪的,我用剩饭喂的。”

英俊冷脸迟疑了一下,才又问:“那你知道你喂的狗,被李贵吃了吗?”

杏儿张着嘴,好半天才说:“怪不得好几日都不见了!”又恨恨说:“我明白了,李贵这是记恨!”

英俊冷脸问:“记恨什么?”

杏儿气愤道:“李贵这人,但凡见着有几分姿色的女子,总要轻薄一番,七八日前,他对我动手动脚,小黄看我生气,便冲他叫,要咬他,他就吓跑了,估计是怀恨在心,所以,所以。。。”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事情的前因后果到这里,已经很明朗,无外乎,李贵调戏杏儿被黄狗吓跑,事后报复,把黄狗杀了且吃了,反正也是没主的,不会有人来追究,虽然没有主人讨责,但黄狗却冤魂不散,死盯着李贵不放。

也是,这可是性命之仇,谁能放得下?不过,冤冤相报何时了,李贵固然罪有应得,但对小黄也不是好事,嗔恨心太重,下辈子或者连狗都不如。李贵会有自己的因果,小黄也不必赔上自己。

青阳稍稍组织了下语言,就对杏儿直接说:“小黄被李贵害了以后,就一直缠着李贵不放,吓得李贵日夜不宁,本来他是活该,但这对小黄可不好,如果一念慈仁,或者来生能脱畜生道,毕竟它救你,也算善心发用。”

这说的,是人话,但不是人事。

杏儿心里毛毛的,可那是小黄,她喂着长大的狗狗,她又不怕了,小黄难道会害自己?

杏儿擦了擦眼泪,问:“公子的意思,是想让我劝小黄离开?”

青阳点头:“是,你劝它去该去的地方,比我收了它好。”

杏儿为难道:“我自然是愿意的,可我根本看不见它,要怎么样呢?”

青阳道:“这个无妨,你只要答应,我自然有办法传话。”

杏儿立刻道:“我答应,我答应!”

青阳看了眼一旁的小猫,便往里走,小猫会意,立刻跟上,其他人也连忙跟在他二人身后。

李贵奄奄一息倒在茅草堆里,被绳子捆着,老板解释说,因为刚才又发了一阵疯,说狗咬他,还要吃了他,但检查他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且附近根本没有狗,连狗叫也听不见一声,最后总结一句,李贵肯定是中邪了!

小猫儿心说,都是废话,如果不中邪,找臭豹子做什么?请个大夫就好了嘛!

她这么想着,忽然发现老板身后的那个女人,在冲自己笑,她想假装看不见,但又怕女人不高兴。没办法,怂惯了,什么物种都不敢轻易得罪,只得飞快瞥了一眼,意思我回应你了。

幸好这时候她师兄喊她了:“你去跟狗说说,我们是来帮它的,连杏儿都来了。”

看来臭豹子这是打算超度冤魂,而不是捉鬼了,还算他有点慈悲之心。

松雪走到李贵身边,蹲下,对着一团空气,说:“小黄,杏儿来了,你不看看她?”

其他人当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松雪能看见小黄走向杏儿,杏儿盯着松雪,似是无声问询。

松雪见小黄蹭着杏儿的腿,便道:“就在你脚边,你跟它说话,它能听见。”

杏儿擦干眼泪,原地蹲下,摸了摸脚边的空气,轻轻说:“小黄,你在这儿啊?我都好几天没见你了,我还说怎么都不来了?可是找到富贵人家,比我的剩饭剩菜好,就不来了?对不起啊!都说狗不嫌家贫,我不该怀疑你的,可能因为我也没能给你一个家,才会觉得你去了更好的地方,真是对不起啊!你不要记恨李贵,我明白他可恨,但这位公子说这样对你不好,你该去更好的地方,下辈子不当小狗狗了,你走吧!”

松雪忽然说:“它说不是因为恨李贵吃了自己,是怕他再欺负你,所以缠着他,最好是能把李贵缠死,这样他就不能再欺负你了!”

杏儿听了这话,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想去抱抱小狗,但又抱不到,茫然又无助。

松雪心中不忍,上前抱着杏儿,拍拍她,说没事没事,小狗还在呢!还在呢!

杏儿哭了好一会儿,才跟松雪说:“让它走,别管李贵了。”

他们办正经事,而且还是不太正常的正经,粮油店老板根本不敢插嘴,若非自家事,他都不愿意出面,可太吓人了!

见场面逐渐苦情化,他只得插一句:“你放心,等李贵好了,我远远地打发了他,绝不让他再接近杏儿,再给杏儿找一门好亲事,你放心,放心地去!”

老板的口气很是小心翼翼,很难相信是对一只小狗说的,活着的狗当然不会,死了的,就另说了。

松雪见都看向自己,便道:“小黄说好。”又对杏儿说:“它在跟你告别。”

杏儿什么也看不见,也感觉不到,只能蹲在原处不动,生怕惊散了脚边的空气。

片刻功夫,松雪说:“走了。”

杏儿问:“小黄去哪儿了?”

松雪不好回答,便看向师兄。

她师兄便说:“去它该去的地方,对李贵的恨意和对你的爱意,都是一股执念,牵绊着它不得往生,现在恨意消了,自然就该离开了。”

杏儿似懂非懂,依旧不住点头,只要小黄能好,这些都不重要。

松雪却仔细琢磨师兄的话,爱恨原来都是执念,那老板身后那个女人,是因为爱,还是恨?她假装不经意,悄悄瞥向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似有察觉,也看向她。

一切都了结,李贵还躺在茅草堆里,神志不清,仿佛这件事与他毫无干系,等他醒来,也不会再听见狗叫,一切尘归尘,土归土,除了老板说让他远离此间。

正经事完了,师兄妹回到周家布庄,原本以为文和已经回家,没想到却跟周恒一起,还在等他俩。

青阳道:“又没事,还等我们做什么?”

文和笑说:“我刚要走,你姐夫正巧回来,他非要等你,说要跟你们一起吃饭。”

青阳撇撇嘴:“谁要跟他一起吃饭?”

周恒笑道:“松雪妹妹第一次上门,礼数上应该的!”

松雪赶忙说推辞:“不敢叨扰,不敢叨扰!”

文和道:“走吧,客气什么?是我想听你们说说今天的事,可好奇了呢!”

周恒补充:“不远,就拐角的松鹤楼!”

青阳不情不愿地跟着他们走。

菜都上齐了之后,松雪便将今天的经过说给他们夫妇听。

文和听罢,评价:“这李贵可真连狗都不如!”

周恒道:“爱恨都是执念,青阳贤弟这话说得很是!”

被夸奖的人却没有得意,反而若有所思地问:“周公子认识粮油店老板多久了?”

周恒道:“从我出生,布庄和粮油店就是邻居了,这老板挺和善的,做生意也正派,打过交道的都清楚。”

青阳又问:“他夫人呢?”

周恒道:“内宅的事,却不清楚。不过,他原配夫人早就过世,现在是妾室代为打理家事,并未续弦。”

青阳看向松雪,问:“那女人什么样子?”

松雪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便说:“是个已婚少妇的模样,约莫三十出头。”

青阳又问周恒:“原配什么时候过世的?”

周恒算了算:“得有十多年了,岁数的话,应该也就是三十出头走的,病重不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