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下得又细又密,只是这丝清凉之中竟隐隐约约地透露出一股肃杀之气。
村头的大黄狗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狂吠起来,忽地这叫声沉寂下去,江边的这座小村又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四十里外便是七玄门彩霞山的要道,传闻这渔村布满了他们的眼线。先拿下这里,我野狼帮再攻入七玄门,将他们一网打尽。”
黑马上的壮汉缓缓抬起头,他的目光之中充满了阴冷之色,一道可怖至极的伤疤从右眼蜿蜒至左颊,雨水顺着蓑衣滑落,与刀尖上未干的鲜血混合,滴落在泥泞的土地上,洇出一朵朵暗色血花。
刀疤壮汉将刀收回背后的刀鞘,低声对身后的一众手下吩咐道:“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不留一个活口!绝不能让任何人逃出去报信。”
紫雷划破夜空,千余骑影在荒野上疾驰,如黑色洪流般涌向渔村。
九州大地,风云变幻,如今的镜洲已全然不是以前的镜州,各方势力纷纷合并,眼看昔日的老对手七玄门的势力越来越大,野狼帮终究是按捺不住,想趁还能和七玄门抗衡之时,做出最后一搏,妄图在这秋雨连绵的夜里,了结同七玄门的所有恩怨。
而此次偷袭,野狼帮早已谋划许久。
泥泞不堪的土路上顿时马蹄声四作,野狼帮一众如过境的蝗虫,瞬间将渔村淹没。
厮杀声、哭喊声交织回荡在夜空的雨幕之下。
“有敌来袭,快放火油!”数声急促的呼喊在人群中响起,但随即便淹没在一片混乱之中。
听闻火油二字,刀疤壮汉心中疑虑顿起,他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但又想不起那是什么了。
“难道是那种在水中也可以燃烧的奇物?”想到这些,刀疤男子心中连叫不好,他正要发号施令,只觉身侧亮如白昼,一团火球在身旁炸开,光芒刺眼,爆炸声震天动地,距离较近且未来得及躲避的人和马都被掀翻在地。
火焰吞吐,黑烟翻涌,火光直冲万米高空,将整座渔村照得如同白昼。火舌在泥地和大雨中肆意蔓延,不断地燃烧着,仿佛水火相克根本不存在一般。
“快把火灭了,别让七玄门的人发现!”刀疤壮汉高声下令。
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四十里外的彩霞山上烽火如长龙一般亮起,在深沉的夜幕下,仿佛要腾空飞舞。
“帮主,现在怎么办?”一名野狼帮的小头目勒马停在刀疤壮汉的面前,声音中带着一丝慌张。
刀疤壮汉冷哼一声,抬手便是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一群废物,养你们有什么用,打草惊蛇了,只能撤!”
“帮主所言极是,小人没用。”那挨了耳光的人头颅低垂,双目赤红一片,却还又扇了自己几记耳光。
“走之前,别忘了把这个村子里的人杀光。”刀疤壮汉眼中恨意流露,脸上遍布凶残之色。
彩霞山,七玄门。
落日峰犹如一柄长剑,直指苍穹,傲然立于崇山峻岭之中,虽是深夜,但大殿之中仍是灯火通明。
七玄门门主王楚绝端坐在大殿主位之上,一脸威严。
两名长须老者分立在王楚绝两侧,二人须发尽白,却面色红润,目光清澈如水,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百锻堂、供奉堂、七绝堂、血刃堂这四大堂口堂主立于座下,不时地相互低声交谈着。
殿外也是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地聚满了七玄门内外门弟子,他们或站或坐,同样在不断地讨论着什么。
忽然,远远地传来一阵喧哗,殿外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通道。
只见一名浑身湿透的七玄门弟子背着一个布衣中年男子快步走入殿中。那男子满身血迹,伤口触目惊心,眼看着是活不成了。
“王大帮主,是野狼帮的人,他们带了好多人来,求您救救我的妻儿……”布衣男子凄声说道,话音未落,便昏了过去。
王楚绝手掌陡然发力,身下木椅登时纷飞四裂,他掸了掸衣摆,站直了身子,怒声说道:“又是野狼帮!山下村民三代依附我七玄门,其中不乏储位的家眷,此仇不报,我七玄门如何在镜州立足!四大堂主,即刻携精锐随我下山!”
“是,帮主!”百锻堂、供奉堂、七绝堂、血刃堂这四大堂口堂主齐声答道,声音洪亮有力,震得大殿屋顶房梁嗡嗡作响。
“去神手谷请墨大夫,看他能不能妙手回春,救下这位老乡。”王楚绝对那名下山打探弟子说道。
听到“墨大夫”三个字,那名弟子不禁肃然起敬,这毕竟是七玄门远近闻名的神医,有着堪称起死回生的医术,挽救过不少门中弟子的性命。
王楚绝和四位堂主率七玄门一众精锐,骑上快马,冒着风雨,疾驰下山。
火光穿行在彩霞山的遮天蔽日的山林之中,朝着渔村一路进发。四十里的山路,一个时辰不到便已赶完。
王楚绝一众人到时,野狼帮早已撤离。
昔日的江边小渔村,此刻宛如修罗炼狱,火油仍未熄灭,火光的映照之下,一片残垣断壁,数百具尸体横卧在血泊之中,血水同雨水混杂,流入江中,染红了江面。
王楚绝纵横江数十载,见多识广如他,也不禁为之动容,他长叹一声,喟然说道:“安葬好这些乡亲们,看看还有没有人活下来,一并带回七玄门去。”
七八名弟子翻身下马,在堆叠的尸体中仔细搜寻,希望能找到幸存者。然而,野狼帮的残忍手段令人震惊,上至襁褓中的婴儿,下至白发苍苍的老人,竟无一幸免。
正当众人都灰心丧气的时候,一名年轻弟子伏身在江边的青石板上,兴奋不已地对王楚绝喊道:“王帮主,石板下有个婴儿。”
那名弟子右手握着一根长长的木棍,探出身子,轻轻一勾,一个竹篮缓缓从青石板下漂出。
篮中,一名男婴安然熟睡,此刻的江面上,涟漪荡漾,火光熊熊。
王楚绝走上前,看着那面容恬静的男婴,他绝对想不到,这个孩子将成为七玄门最后一代门主——厉飞雨。
“带他回七玄门去,从今天起,他就是七玄门弟子了。”王楚绝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