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回来后,张大伟一直想安排老三吃饭,他还惦记着取行李的事,要说张大伟有这个时间,也是闲的。
他们这代七零的人,五十多岁的年纪,已经天命,辛苦一辈子,大部分都已经含饴弄孙,过上养老的日子,张大伟十八岁跟着父母搞农机配件到最后搞农机生意,存款有小千万,在s市算是个富人,如今生意不做了,早早开始养老。
而老三属于后面的小部分,五十多岁还靠着低保生活。
要说老三不是没有过钱,两口子不花钱,将省钱省到极致,能吃一辈子的水煮面条,也曾攒下过两笔巨款,一笔三十多万,一笔十多万,这两笔钱怎么没的,张大伟也是见证者。
老三家兄弟三个,他大哥从包工头到开发商也算是个成功的商人,老三靠着依附他大哥攒下了第一笔巨款,三十多万,于是他也跟着学承包小工程投资,工程干的挺好出完工了,但是开发商欠钱不给,这笔钱赔了进去。
隔了几年老三又存了十多万,他们一起长大的发小有个叫王二的,在下面县城接了个小工程的活,可手里没有资金,老三讲究把自己的十多万块钱都借给了王二,最后王二工程赔了,这十多万也不还了。
所以说老三有过钱,可惜投资和交友不善,这两笔钱都没了。
如今这个年纪,找工作没有人要,老三两口子就一直靠低保生活。
十年前,老三和几个小时一起长大的朋友去了南宁,搞起了营销,靠人头的,老三又起势了,还叫张大伟去过。
张大伟从小经商,最是精明,到老三那里去之后看明白是怎么回事,晚上吃过饭,第二天早上天不亮没打招呼就走了。
过后上飞机前张大伟给老三打了电话说回家了,至此之后,两人再没有联系过。
又过了两年,老三突然回来了,引进归乡,张大伟接到电话后去了老三说的茶室,老三当时坐在红木的太师椅上,十月初东北没有给暖气的时候,屋里冷的厉害,老三却只穿了件短袖,上衣掖在裤子里,皮带露在外面。
他那略有些发福的腰间,明晃晃地挂着一把车钥匙,格外醒目。
他走起路来,故意将腰板挺得直直的,那挂着车钥匙的一侧,还时不时地有意无意地朝着人多的方向摆动,似乎生怕别人看不到那象征着“发达”的标志。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既想掩饰又难掩得意的神情,仿佛在向众人宣告:看呐,我现在可不一样了,我也是有车的人了,我发达了!然而,他的这种刻意显摆,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他内心深处的那丝不自信和对他人认可的极度渴望。
尽管他极力想要营造出一种有气场、成功人士的形象,但那略显僵硬的动作和过于刻意的举止,落在外人眼里,反而让他显得有些滑稽,仿佛是一个蹩脚的演员,在努力演绎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角色。
张大伟瞧着老三那显摆的样子,心下觉得好笑。
然而,张大伟却并不计较,他的心思并不在老三这略显滑稽的炫耀上。对他来说,发小的回来才是更让他高兴的事。那一份从小建立起来的情谊,在他心中的分量远比老三这些表面的虚荣要重得多。
他的脸上浮现出真诚的笑容,那是为发小归来而发自内心的喜悦,在这笑容里,没有丝毫对老三显摆行为的不满或不屑,有的只是对过去美好时光的怀念和对未来能与发小再次共度欢乐时光的期待。
好哥们回来了,自然要安排吃饭,结果张大伟一开口约饭,老三就扬着下巴,鼻口看人,说话时也抑扬顿挫像个学者。
老三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种莫名的优越感,微微扬起下巴对大伟说道:“大伟,咱们可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了,我们现在都是喝茶的圈子。”说这话时,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自认为的高级感,仿佛喝茶的圈子是多么与众不同、高人一等。
他那略有些发福的腰间,依旧明晃晃地挂着那把车钥匙,随着他说话的动作,车钥匙也在轻轻晃动,好似在配合着他强调自己如今的不同。
而张大伟看着老三这副模样,心下觉得既好笑又有些无奈,他很清楚老三的性子,爱显摆,总觉得自己进入了所谓“喝茶的圈子”就变得多么了不起。
张大伟只是平静地看着老三,也不反驳,任由老三在那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们那个“喝茶圈子”的种种,心里却在想着,真正的层次和圈子,又岂是仅仅靠喝个茶就能决定的呢。
之后这一别,再联系就是22年的十一月。
当时疫情,大家都在家里闭门不出,张大伟接到了老三的电话。
老三东一句西一句的唠家长,只问张大伟却吱口不提自己,张大伟到底念着儿时的情谊主动问起他的情况。
老三说直销被打击,挣的十多万块钱被没收,车也卖了,现在又因为疫情一分钱没有。
张大伟在电话里劝老三回老家,怎么也比在外面强,老三却不愿回来,觉得不是衣锦归乡不行,总要争口气再回去。
而为了坚持他争这口气,挂了电话张大伟给老三转了两万块钱。
许是因为这事,当年老三与张大伟又慢慢的恢复联系,张大伟知道老三在南宁开出租车,每天去租车费用能挣一百多块钱,够一个人生活了。
然后再见面,就是23年的夏天,老三回来一次,是做心脏疏通的,因为心脏不好,这次离开家时,胡三嫂也跟着老三去了南宁。
如今,老三回来了,张大伟想着把其他几个发小叫上,大家好好聚聚。
第一个电话是先和老三确定时间。
打第一次电话时,老三在医院里护理住院的母亲,兄弟三个轮着来,一人一天一宿,老三说过几天再聚。
张大伟又等了一周再打电话给老三,这次换成了老三自己住院人,差点进icu。
听了这个消息,张大伟立马赶去了医院,推开病房看到老三躺在病床上玩手机呢,另一张陪护床是胡三嫂。
“三哥,看着也没啥事啊?”
老三坐起来说:“差点进icu,那天晚上眼睛都看不到东西了。”
老三心脏不好,回家后晚上熬夜照顾母亲,第二轮的晚上老三突然眼睛看不见东西,人也晕过去,医生检查后直接让送进icu。老三的大哥在下面县城的工地上,听到消息当晚开车赶回来,又是联系专家又是联系熟人,最后住了一晚icu,打了一天的针,老三没事了,这才转到了普通病房。
张大伟现在过来,老三在普通病房已经住两天了,人看着啥事没有,能吃能喝,用老三自己的话说,他这是富贵病,就得休息养着,不能累不能熬夜。
说到这,老三话峰一转,提到了住院费的事,他大哥赶过来那晚交了三万,虽然转到普通病房费用不高,又有医保,可一直这么住下去,三万块钱也用不了几天。
老三想出院,他大哥又不让。
张大伟听了也劝他这时别省钱多住几天,打针巩固好了再出院,心脏病不比别的病,有些人在睡眠中就走了。
老三嘴上说没事,又说现在心脏病都是小病,但是之后再没有提出院的事。
他已然五十岁了,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些痕迹,但这丝毫不影响他那颗对八卦充满热忱的心。
他对各种传闻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度,无论是邻里间的琐事,还是远处传来的小道消息,他都能如获至宝般地收集起来。一旦听到点风吹草动,他便会迫不及待地添油加醋一番,然后绘声绘色地传播给其他人。在他的世界里,八卦似乎是一种不可或缺的调味剂,让他平淡的生活变得有滋有味。
只要他跟前有人,他一个人就能把气氛活跃起来。
这次他提的是王二,之前欠他十多万块钱,这些年老三一直没放弃要账。
甚至这一年,老三知道张大伟打官司通过法律要外面的欠款要回来后,他也经常打电话和张大伟学习经验。
张大伟对他们的事清楚,老三借钱当时没有借欠,现在想打官司就得重新找证据,张大伟问他有没有两人微信聊天记录提到欠钱的事情的,这个也可以做为证据。
老三吱吱唔唔,说好哥们一场,张不开口要账。
他呀,极其好面子,平日里总是一副很在意自己形象和尊严的模样。哪怕别人欠了他的钱,他心里或许早已焦急万分,不停思忖着如何把钱要回来,可那面子就如同一张无形的网,束缚着他。他担心一旦开口要钱,会被对方认为自己小气,或者伤了彼此的感情,害怕因此在他人眼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自己都张不开口,张大伟也没办法。
聊到这里,话题又聊死了。
算算,老三回来也近十天了。
之前两人通电话,老三没有提起为什么突然回来,张大伟不是个好信的人,做事了一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你不说我也没有问。
眼下,老三自己主动说起了回来的原因。
老三就像在讲别人的事,张大伟听的心却是一惊又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