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巧辩奸凶上下交困,难平欲壑步履犹艰。

  • 一介散仙
  • 渊我
  • 4097字
  • 2025-02-18 00:06:37

此刻在吴渔看来,这魂宗之人虽然说得慷慨激昂,好似不容置疑。但其实也就只能唬一唬全然不明真相的看客,但凡是个眼界足够、或是清楚此间事态的明眼人,都不会信他多少。

毕竟此事牵扯到了李诀这个变数,就关乎于人族、至少是人族最高层与天道之间的博弈。

先前李诀在中洲遇险,人族两位至强者,齐钊和道祖都是表过态的。

这两人的意思,自然都是希望看李诀自然成长,最终在天人之间作出抉择;

若非苏南枝有她的父亲苏翰作保,且苏翰这位圣人也对整个人族足够重要,她却也是绝无可能对李诀下手的。

然而即使如今苏南枝已经将生米做成熟饭,对于李诀之处置也较为“妥当”,算是为人族彻底解决了这一利弊尚在两可之间的“双刃剑”——但很显然,虽然齐钊后续并未继续出手,但道祖却依旧主动表示了对李诀的关照。

吴渔虽然不知道祖在中洲,亦或是在李诀身上是否有更多布置,但他先前却已经感应到,道祖为天相峰,留下了一份不小的“馈赠”。

既然人族真正的最高层尚且关注于,如今已是在修行路上“止步”的李诀,那么今日这魂宗之人无论如何卖弄唇舌,却都是无法威胁到李诀半分的,反倒是很有可能给自家宗门招来祸事。

魂宗的开山老祖也不过合道境,显然是没有苏翰这样的人族道圣死保的。如今即便跟某些有圣人坐镇的大宗门勾搭上了,也不过就是个马前卒。

对方安排魂宗在今日挑事,就是看重了魂宗与当年上玄宗的旧怨,所以见不得赵霁以及其弟子李诀得好处。故而只需稍加挑拨,就不愁这些阴邪有余而智计不足的家伙,不会跳出来针对于李诀,甚至连带着齐萱和逍遥宗一并拉下水来。

到了这般涉及到大是大非的紧要关头,尸宗虽然与魂宗不对付,更与赵霁有着一段善缘,却与其他各宗一样,既不着急唱魂宗的反调,却更不急于与魂宗拉开距离,或是替李诀出头发声。

吴渔虽然能看得清楚对方诡计,也尚能遏制自身情绪,但有着齐祖血脉的大剑仙齐瑛,可未必能忍得了。

见这魂宗之人最后竟然明目张胆地挑衅起了齐瑛,吴渔便心知要糟,却还偏偏不能心声言语提醒齐瑛不要遭了算计。于是他只好眼神暗示自己的道侣,也就是齐萱的师娘。

吴渔和道侣一同合道阴阳,算是占得了五洲九天其中,最大的天道之一。故而即便他二人不能成就道圣境界,但其道法高低,道力深浅,却也不是寻常圣人就能小看的。

齐萱的师娘得了吴渔暗示,便赶在齐瑛彻底发作,出剑砍人之前,一手悄悄搭在齐瑛肩头,而后却也不见她如何施展神通,竟然就与齐瑛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了一只白眼黑身的阴鱼玉佩,被吴渔接过,与另外一只黑眼白身的玉佩,一同佩戴在身。

这便是吴渔道侣二人的某种大道显化。

两人合道以后,便顺应阴阳大道,摄取五洲九天诞生之初的阴阳二气,创建了一方洞天与福地相衔接的小世界。这方世界便存在于一对形如阴阳鱼的玉佩当中,吴渔执掌其中黑眼白身的阳鱼,也就是萌阳洞天;

其道侣执掌白眼黑身的阴鱼,也就是微阴福地。

两只玉佩凑在一起,便是两仪世界。

当下便是吴渔之道侣,借助自身和微阴福地的大道牵连,强行把齐瑛这样一位合道境剑仙,挪移到了其中。吴渔并不认为单靠微阴福地就能困住齐瑛太久,便当即让洞天福地相连接,成为阴阳运转无漏的两仪世界。

下一瞬,吴渔之道侣再次现身,只是已经不见了齐瑛的身形。

她颇为担忧得看向吴渔身上玉佩,倒不是担心这方世界经不起齐瑛折腾,而是有些担心齐瑛的道心罢了。

齐瑛最近接连心中有气而剑不得出,既是对她自身心性的磨炼,却也同样可能白白消磨自身大道,使得今后自身剑意再不复圆满之境。

齐瑛的消失不过瞬息之事,合道境以下尚且无人发现这般异变,而一众大能即便有所感应,却也并不在意。这个中洲齐氏剑仙无论是被吴渔夫妇挪移,还是自己气走了,也都是无关大局的。

当下能够推动册封仪式进行的,还得是站在仙、凡、妖三方势力最前方的齐萱、刘瑶、刘代,以及“夔兴海”。

故而只要真正能为齐萱撑腰的吴渔还在场,今日的好戏,便还有得看。

刘代和刘瑶兄妹二人听了魂宗之人这般言语,心中都是气愤难平。李诀和齐萱两位前辈,虽多次救他兄妹二人于危难时刻,却都是在顺应天道和本心而行事。

两位前辈从来不要求回报,也未曾对他二人的命数有任何更改,更不曾做过什么捉弄凡人性命之事。

正相反,李诀和齐萱处处为他二人考虑。同他们讲仙凡有别的道理,教给他们如何与这方世界相处,并在他们了解五洲真相的同时,帮助他们并坚定自身的选择。

倘若李诀和齐萱如此庇护凡人,如此助推天意尚且会被污蔑作“贪天之功”,被有心之人指责为“愚弄凡人”,那这人间又还有什么是非黑白可言呢?

刘瑶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她又怕自己说多错多,便只是看向哥哥刘代。

刘代此时方才忽而醒悟,自己原来不过是天道的棋子,对此前种种经历一时间竟感觉看不清楚起来。故而他也不敢轻易开口辩驳,只是同妹妹微微摇头,而后兄妹二人便看向了齐萱前辈。

齐萱明白,今日只要动了手,不论输赢生死,都算是逍遥宗一方输了,连同自己和远在中洲的李诀,也会受到殃及。

故而她并不急于解释,反而是在原地静心调息了片刻,方才开口道:“前辈可是说完了?”

那魂宗长老见齐萱这个道龄不足百岁的晚辈尚且不显颜色,却也并不如何惊讶。对于这种心性还算稳健,同时也有些胸襟和韬略的晚辈,他见识得不可谓不多。

起初他也在这般晚辈身上吃过苦头,本想耍些倚老卖老的手段,却反而被对方说得体无完肤。有过如此经验在,这魂宗长老便没打算留半分情面和退路,要让齐萱这个晚辈再无转圜余地。

却听这魂宗长老冷哼一声,继续为自己标榜道:“贫道历来专修道法,不善言辞。然言语有时尽,但这世间险恶却无穷已。小辈,贫道知你有伶牙俐齿,又深得阴阳大道浸染,最是能行翻覆黑白之事。

故而贫道再与你提醒一句,事实就在眼下,在场诸君也都是聪明人,你可莫要信口雌黄,自取其辱。”

齐萱闻言,虽然心中暗道这老家伙不知羞耻,面上却是微微一笑,开口道:“晚辈可没什么好同前辈争辩的,反而得先同前辈道谢才是。”

那魂宗长老对此无动于衷,这些都是花言巧语的口舌功夫罢了,他这般专精此道的,又怎会上当?

就听齐萱继续开口道:“前辈今日可是于一洲正道之前,为我家夫君和师父,立了一杆好大的招牌。日后只怕是我家天相峰,整日都得有大能前来求签问卦。

就单论这份人情,我今日无论如何都得向前辈道一声谢才好。只是前辈如此吹捧于我家夫君,也着实令我心中惶恐,倘若今后各位大能发现他并没有前辈说得那般神通广大,那可如何是好?

到时候各位大能前辈怪罪下来,我们总不好将责任归于前辈今日言语不实吧?”

齐萱又转而向九泽洲各仙宗开口道:“我家夫君李诀,如今修道不过百余年,成仙更是不足三十年。即便在我心中他已是人间头一等的仙人,但若是诸位听信了这位魂宗前辈今日言语,要去找他求签问卦,却还请再多等上些时日,好歹待他证道长生了,再来不迟……”

齐萱本是大宗骄女,此时在九泽洲一众仙家之前开口,端的自是德容兼备、仪态万方,且在轻描淡写的诙谐言语间已然是意有所指,让不少仙宗的门人都明白,李诀和赵霁师徒二人都不过小小仙人境,如何就能操持这般影响五洲格局的天意?

这些人也都反应过来,先前魂宗之人不过强词夺理、混淆黑白,不禁都是会心一笑。

齐萱开口之后,虽然各方势力之间的氛围明显要轻松几分,但其中暗流涌动却依然持续着。

一些早有预谋,想要让逍遥宗难堪的宗门,见激怒齐瑛或是齐萱,令其出手的打算落空,便开始酝酿着其他的谋划。

而另一些并未参与其中,却知晓李诀身份的宗门,都觉得继续为难齐萱十分不智,很容易让某些圣人误以为,他们也是想要针对李诀的。故而这些宗门都有人纷纷开口,为齐萱帮腔,好让这次册封仪式继续下去。

那魂宗长老见众人已经不打算继续纠结于李诀之事,便心中一横,继续开口道:“那李诀和赵霁境界是低了点,或许的确成不得这般大事。但此外的某些人的宗门之内,却是不乏道境更高的。”

此话一出,九泽洲仙家尽皆静默,毕竟这魂宗长老这次开口确实有失水平,可就只差把吴渔的名号当众喊出来了。

即便被“点了名”,吴渔却也毫不在意,齐萱能够应对至此,基本上可算是大局已定。这魂宗之人看似犹有底气指责自己,但其实已经是山穷水尽了。

齐萱淡然道:“旁人还未说理,就先得认下许多平白捏造的事实。何故到了自己这里,含沙射影就不需要讲证据了?灵体开口出声已然不易,需得珍惜机会,慎重以待才好。”

“哼,怎么这就开始威胁贫道了,可是贫道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事了?”

齐萱心中本已经准备好了辩驳之法,只需证明李诀遇见刘代,并且窥破天机之事,尚且在与自己相识之前,那么对方的指责便会不攻自破。

然而还未待她继续开口,便有一袭黑袍忽而现身,将这魂宗长老瞬间收入袖中,而后又向此地所有仙家躬身致歉。

竟然是魂宗当代宗主亲身降临。

这位魂宗长老受到的指令,自然就是污蔑李诀,尝试于激怒齐瑛或齐萱,让逍遥宗乱了阵脚。

但既然齐瑛已经离开,而齐萱又从容应对了他的发难,那他本该灰溜溜退场才对。

但这魂宗长老却自作聪明,非要给自己加些戏码,好逼得齐萱和逍遥宗必须拿出有关李诀的证据来自证清白。

那他就可谓是越界太多了,以至于让自家掌门都不得不亲自露面,好让他闭嘴退场,以防坏了往后的某些布置。

即便魂宗生事之人退场,齐萱却也明白,这些尚且不足。九泽洲仙家即便暂时消停少许,但她却仍要做些解释才行,何况还有一旁的具区泽蛟族,也就是往后的神兽青龙一族。

只见齐萱环顾四周,开口道:“先前我曾听某位前辈有言,仙人当行督摄人皇和神兽之职,然而刘瑶与人皇刘代乃是兄妹,故而有徇私之嫌疑。

此言诚然有理,但我却不得不提醒这位前辈,于天道眼中,仙凡同为人族,那就从来都是一家。既然仙凡同为一家,那又为何不许有私?

我家夫君李诀与人皇刘代有血脉之亲,而太霞山仙子刘瑶又与人皇刘代有兄妹之情。

我已然说得这般明了,想必诸位都能明白天意何故偏要如此造化。可不就是在提醒我们这些自诩为山上仙人的修行者,仙凡共世的根源从不是仙人心怀悲悯,更不是天道有所昭示,而是仙凡之间有亲有情,本是一家!”

齐萱言罢,见在场群仙有人已是面露思索之色,便知他们只是觊觎刘瑶的功德之位,道理既已说通,就可暂时免了这一层忧患。

她便又转向面对一众蛟族,且心情更加凝重下来。

只因她清楚,自己此时虽然看起来,面对的是妖族异类,但在实际上,面对依旧是身后之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