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聪明作势要往泥里钻,此时一道巨大的黑色身影如同巨兽的重拳将他一下击飞,将远处的礁石撞个稀碎。
他能清楚地听见自己骨骼断裂的声音。
眼前的污浊缓缓散去,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他永生不忘的身影。
五米长的黑色身躯遮天蔽日,地包天的巨嘴如同无底深渊,一身黑色的鳞片宛若铁甲闪着寒光,后半截身子上深红的尾鳞如同一道道血痕。
“鱼怪!又是你这鱼怪!”他愤恨地咬着牙,死死地瞪着对方。
鱼怪昂着头,眼神轻蔑地看着他,像是看在蝼蚁,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我们见过吗?”
“别和他废话了,让小爷我把他切成碎片!”
青蟹挥动一对巨钳,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像是一副骷髅架子要颤抖着站起身来。
“不行,让俺吃了他,同族的身体才是最好的养料。你们谁都别和我抢。”
大鲇嘴里发出癫狂的笑声,鱼鳍和胡须同步的扭动,张口大嘴朝着瘫在原地的老年冲去。
“嘭——”的一声,刚刚还看着奄奄一息的大聪明突然一个甩尾重重砸在大鲇的背上,然后张开大嘴一个猛扑,竟活生生撕下一整张鱼鳍。
绯红的鲜血从他的鱼鳃中扩散出来,他大口咀嚼着,嘴里狂妄地说着:“你说的没错,确实是同族好吃!”
大鲇发出一声痛苦地嘶喊,没了一边的鱼鳍,就像人少了条腿,游得都不利索了。
“一起上啊!”
五个精怪一哄而上,如同五道利剑次第向老年斩去。
先是黑鱼如同箭一般飞射而来,他一个摇闪轻松躲开,可背部断骨传来的疼痛让他面色难看,死死地皱着眉头。
他刚刚闪开上一次攻击,泥鳅细密的利齿就接踵而至,死死咬住他的后背,根本不放松。他痛苦地甩着身子,可那泥鳅精的尖牙仿佛长了倒刺一般,牢牢嵌在他的身体里,鱼鳍化作利爪在他的身上疯狂地撕扯着。
整片水域被搅成一团乱,到处都是殷红的气泡。
一只巨钳袭来一把夹住他的头颅,他清晰地听见自己颅骨碎裂的声响,骨头碎裂成细小的骨渣,剧烈的疼痛和恍惚向全身蔓延,视线逐渐模糊。
而后又是一声“嘭——”的巨响,那股曾经经历过的压迫感再次袭来,鱼怪的巨嘴砸在他的身上,仿佛一道重锤震碎山河,后半截脊柱悉数断裂,碎骨扎进肉里,钻心疼痛和几近晕厥的恍惚反复交替。
他仿佛在生与死之间被来回拉扯,不得安生,也没法好死。
他孤独地漂浮在水中,白色的肚皮朝上,唯有一对鱼鳃在微弱地颤动,嘴里吐出一串串细小的气泡,全身上下满是伤痕,黑色的外皮上留下一道道齿痕。
“他太弱了,不禁打呀。老龟,不是说好了把那大蛟引来的吗?这都是什么货色呀。真扫了小爷的兴。”青蟹的钳子抱在脑后,懒散地抱怨道。
千寿弓着身子,一脸畏惧地看着他们,胆怯地说道:“那大蛟生性多疑,就把他派来了。老夫现在去给大蛟报信,让他来救,你们在原地埋伏好,肯定能扑杀了他。”
鱼怪瞪了他一眼:“那就快去,别误了大王的好事。”
千寿活脱脱像一个低眉顺眼的奴才,在五个精怪面前含胸驼背地点了点头,然后急忙冲出了水草丛。
“大哥,你和我们说说,这大蛟真有那么宝贝。”黑鱼精好奇地问道。
没等鱼怪开口,青蟹就已经抢答了:“那是当然。蛟可是龙属,身上都是宝贝,蛟肉、蛟筋、蛟血、蛟鳞,哪一样不是大补,吃了之后肯定修为大增。小爷要是能分上一口就知足了。”
大鲇捂着没了的那截鱼鳍,发出痛苦的一声“嘶——”。
“俺管不了什么大蛟,俺得先把这杀千刀的家伙吃了,只有吃了同族才能让俺更强大。”
“你动作快点,等会大蛟就要来了。剩下的,我们先埋伏好。”
鱼怪一声吩咐,他们四个就通通躲进了林子深处,没了踪影。
大聪明睁着眼睛,可眼前却一片漆黑,疼痛已经过载仿佛没有知觉。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正在微弱地跳动着,尽力地将血液泵到身体各个角落。
全身上下再也没有完好无缺的骨头,脊柱被打成一截一截,如同一地碎石渣,嵌在他的血肉里,磨着他的残躯。
又是这样,说最狠的话,挨最毒的打。
“砰砰——”
“砰砰——”
随着一阵心跳,一股莫名的感觉从心口涌动,散发至全身。
原本被打碎的骨骼竟然开始重塑,肌肉挤压着碎骨将它们揉在一起,骨骼开始愈合接续,碎裂的脊柱奇迹般地接在一块,重新凝结成一条全新的骨架。不仅如此,新生长的骨骼比之前还要粗壮坚硬,在原本平滑的后背上生出一节节的突起。
鱼鳍的骨骼开始伸长,中间两根坚实的主心骨,形状像人的手臂一般,以它为中心延伸出无数细密的鱼鳍,在它的末端鱼鳍的骨骼开始明显分叉,一如人的手掌。只是上面没有足够的肌肉覆盖。
碎裂的颅骨开始愈合,比之前要坚硬百倍。咽喉和下颚的骨骼在重塑,细密的牙齿变得愈发坚硬。
“砰砰——”
有一阵猛烈的心跳,鲜血充满了全身,原本混沌的双目开始清晰,迷蒙的意识陡然清醒,一个崭新的念头在心中升起。
骨关,破!
大鲇正张开大嘴朝他游去,却看到他身体的突变,但这变化太快,大鲇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他那对鱼腮如同战鼓般猛然一震,两串如人头大小的气泡快速上涌。
紧接着,一张巨口以惊人的速度向大鲇袭来,而后眼前就只剩下无边的黑暗。
大聪明大力咬合着全新的牙齿,将剩下半截鱼尾囫囵吞进肚里,脸上露出张狂的笑容。
“你说的对,同族的味道就是好。不知道二舅有没有你这么香。”
他向下潜去,捡起地上的大刀,用崭新的、手掌般的鱼鳍握紧刀把,自如地伸展着手臂,在干脆利落地水中劈出一记圆月式,掀起一阵激昂的波涛。
“这新的骨头是好使多了。”
此时,四双虎视眈眈的眼睛从水草丛中探了出来。
“来的正好,刚才的仇俺还没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