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酸酸涨涨的心疼梗住要脱口而出的气话,许若白咽下那股情绪,喉结滚了滚,

“洛笙,我……很高兴。”

“什么?”

他声音沉哑而难得温柔,与这场看不见海的夕阳余晖交融出最浪漫的情感。

“我正背着我心爱的姑娘,她是个非常好的姑娘,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但不要说什么配不配,是我很幸运,如果她愿意,我会一直这样背着她。”

洛笙眨了眨眼睛,将想要泛出的水汽眨了回去,她没头没脑的说出一句。

“我应该不会有未婚夫。”

许若白轻笑,带着些痞气揶揄她,

“有也没关系,反正订婚戒指都卖掉了,你不可能再嫁给他。”

洛笙在认真反驳他,不满的绞着眉头,

“那也不一定,你不知道我爸是个非常难缠的人。”

下山的路还很长,洛笙昏昏沉沉的给他讲以前的事情,关于那些她从未对任何人倾诉的过去。

大约五岁之前,洛笙觉得自己还是很幸福的。当年洛宇辉只是市场的一个小商贩,头脑精明也活得积极有趣,一家人住在一栋旧居民楼中,洛笙每天放学后都会先去接父亲收摊。

市场的大街小巷她熟得不能再熟,邻摊的叔叔阿姨们也都喜欢逗她。

“辉仔,你这个女儿长得真是好看,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洛宇辉拉好塑料棚,笑嘻嘻的抱起小洛笙放在自己肩头,

“那是,我的心肝宝贝以后就是大明星,大家就在电视上等着看我的笙笙。”

男人爽朗又自豪的笑声让小洛笙害羞的低下了头,那时候她不懂什么是明星,但知道是夸自己的话,她的双脚被爸爸紧紧拉住,可以越过市场的人头看到远处的喧哗。

“爸爸,猪肉叔叔又在打折了。”

“是吗?可是今天赚的钱不多怎么办?”

他总是会先说这句话,随后又马上跟着,

“但给笙笙买卤肉吃也花不了几个钱,走叻。”

虽然那个时候的父亲和后来的洛宇辉判若两人,但洛笙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爱把自己举高的年轻父亲。

但这段本来算得上宁静幸福的日子可以在短短半年内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父亲出轨,母亲的死让她的世界分崩离析,她从一开始不知所措的哭,到后面越来越沉默,偶尔路过市场的时候,叔叔阿姨也不再夸她了,而是摇着头怜悯。

“这么小就没了妈,真是太可怜了,辉仔怎么忽然就变成这种人了?”

“你少说两句,以后就是洛大老板了,你知道他攀上的那个女的是谁?”

“谁啊?”

……

小洛笙紧紧拉着书包,低头快速走过,那些人说的话,她一句都不想听,从那时开始,她也再也没有吃过卤肉。

洛宇辉就是从那段时间开始变了,从前最爱陪女儿玩的人,那段时间连她的眼睛都不看,时间久了他又有了新的女儿,他心里为数不多的一腔柔情也有了新的寄托。

十岁生日那年晚上,她正沉默的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上写作业。传来了三下敲门声,她没出声,洛宇辉也没有进来,他甚至不知道大女儿是否在房间,就独自宣布着消息。

“洛笙,爸爸给你联系了国外的学校,下个月就能送你出国去读书了,每个月我会让人把生活费给你打过去,有了这么好的读书条件,你要好好珍惜和努力。”

洛笙已经想不起当时自己的心情了,应该是没什么感觉的,她的情绪在母亲死的时候已经发泄得差不多。

过了一会儿,她以为洛宇辉已经走了,但他的声音又响起,这次低了很多,但她听见了,他说,

“笙笙,爸爸也没办法,你不要怪爸爸。”

这是她洛宇辉那里听到的唯一一次类似忏悔,虽然他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

十岁的洛笙被独自送到国外,寄宿在一个普通的家庭中,那家的夫妇俩收了洛宇辉给的一大笔钱,但对她却并不好。

那是洛笙恐惧的开端,她发现女主人有随时准备丢掉她的打算。小心翼翼的和他们一起生活三个月之后,终于在某个阴天被强行扔在一辆送往洛杉矶的货车上。

满车都是难闻的油腻气息,她缩在角落一动不敢动,她从背包中拿出手机,给洛宇辉打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却不是洛宇辉接的。

“喂?”

洛笙从没和自己的这个新妈妈说过一句话,那个女人永远都用一种厌恶的神情对着她。洛笙无声的流着泪,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的挂了电话。

她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出是她来的电话,但后来她很长一段时间她也没有收到洛宇辉的任何消息。

车刚停下来,她就趁着那个肥胖司机不注意偷偷溜下车,在开车之前,她亲眼看到过这个白胖男人油腻的手在以前那家女主人身上揉捏。

她被塞进这辆车上,他是知情的。

十岁的洛笙,正在开始学习对环境中一切危险的察觉和感知。

之后的六个月她在一条扎满流浪汉帐篷的街道上混着,她那时候看上去很瘦小,每天跟着别人到处去领吃的,这里不乏有流浪家庭,但并不是每个小孩都很友善。

她挨过打,也接受过来自别人简单的善意。

一个身形熊壮的女流浪汉暂时收留了她,她浑身散发出来的味道都很不好闻,脾气也不太好,但会跑好几条街去教堂排队,只为了给她领一些白纸和笔,各种各样的笔都有,然后回来扔给她,自己又出去领吃的。

洛笙不得不学会在这座城市生存下去,她包里其实带走了洛宇辉给的卡,但不想再用那些钱。她每天都试着从帐篷去到更远一点的地方,再自己找回来,女流浪汉也从不问她。

直到有一天发现她坐在帐篷里认真的画着一幅画,女流浪汉瞟了一眼,拿起一听罐装啤酒。

“你在做什么?”

很久没怎么和人说话,洛笙说话有些吃力,

“那边有个市场,可以卖画,换钱。”

女流浪汉皱眉骂了一句,

“原来是资本家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