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细细密密地织着,如同天空倾泻而下的无尽思绪,带着淡淡的哀愁与深深的眷恋。
每一滴雨珠都像是天空落下的泪滴,轻轻地敲打着窗棂,也敲打着人的心扉。
宫道被雨水氤氲,变得朦胧而遥远。
养心殿内,旻宁正与瑞亲王绵忻对弈,两人凝神静气,全神贯注于棋盘之上。
黑白棋子在棋盘上交错纵横,每一步都蕴含着深思熟虑与智谋较量。
张明允悄然走进,见到旻宁与瑞亲王绵忻正专注对弈,一时不敢打扰,只是静静地在一旁观望。
一炷香的时间流逝,随着旻宁兴奋的落下最后一枚棋子,棋局尘埃落定。
旻宁抬头,目光中带着笑意望向瑞亲王绵忻:“还要多练啊。”
绵忻笑道:“是臣弟技不如人了。”
旻宁从珐琅彩黄地缠枝花卉纹花口高足果盘中,取出一颗圆润饱满的葡萄,递给绵忻:“你也吃。”
两人虽有同一个阿玛嘉庆,但平心而论,相比弟弟,旻宁更把绵忻当做儿子,特别是在登基后,他就经常想如果这么乖巧懂事的绵忻,出自自己嫔妃的肚子里,那就好了。
绵忻作为旻宁最小的弟弟,自幼便享受着他的照顾。
因此他在看见葡萄后也没客气,直接就接了过来,他放进口中,笑道:“臣弟在皇兄这儿,是又吃又喝又玩啊,只是臣弟无才,没能给皇兄做什么贡献。”
旻宁一摆手,满不在乎地说:“你我兄弟何必客气。”言罢,氛围一片融洽。
张明允一边有眼色的收棋子,一边机灵地插话进来:“是啊端亲王,您尽管享用,厨房还备有地方新进贡的石榴呢。”
旻宁听后,用手中的福寿图玉佩轻轻打了他的肩膀一下:“就你嘴快,什么事情都藏不住。”
张明允嘿嘿一笑,顺势说道:“皇上,这石榴您还真得留给端亲王,因为皇后娘娘刚才派人来请您过去用膳呢。”
在听见“皇后”二字后,旻宁本和颜悦色的脸上瞬间笼罩上了一层不悦。
选秀那日的情形,他依然记忆犹新,皇后的小家子气表现让他颇为不满。
他轻轻皱了皱眉,目光转向窗外,只见细雨绵绵,天色阴沉。
旻宁冷哼一声:“她是想让朕冒着雨过去么?”
他回想起自己从未让皇后在雨天来过养心殿,心中更是添了几分不平。
张明允的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色,他心中其实也觉得皇后此时的邀请,有些不合时宜。
但念及皇后的大宫女给予的好处,还是硬着头皮劝说道:“皇上,您已经半年没去皇后娘娘那儿了,或许皇后娘娘也是思念心切。”
旻宁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他并非是故意冷落皇后。
自登基以来,他便一心扑在国事上,每日批阅奏折,处理朝政,忙得不可开交,偶尔闲下来,也是在教导大阿哥奕纬,进后宫的次数他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对皇后,他确实有所疏忽,但旻宁觉得,这也不能全怪自己,毕竟皇后的的表现,实在是让他难以提起兴致。
张明允见此情景,心中焦急,不禁向绵忻投去求助的眼神。
绵忻虽年幼,却颇为机敏,他立刻捕捉到了张明允的求助信号。
于是,绵忻用轻松愉快的语气对旻宁说道:“皇上,您去看看皇嫂吧,臣弟这边就像明允说的,吃吃石榴不碍事的。”
旻宁听后,微微颔首,似乎被绵忻的轻松态度所感染,心中的不满也消散了几分:“好吧。”
他起身离开了尚书房。
张明允见旻宁被说动,感激的朝绵忻鞠了一躬,绵忻险些乐出了声。
旻宁一踏出养心殿,便被骤雨迎面袭击,雨点如同密集的鼓点,急促而有力。
太监们慌忙撑伞,簇拥着他步入轿中。
随着轿子的起伏,一路颠簸,旻宁的心情也越发复杂。
终于,轿子停在了储秀宫前。
然而当他下了轿子,期待的迎接却并未出现,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雨声相伴。
这还不算完,旻宁走进寝殿,发现膳食未备,人影稀疏。
旻宁冷笑一声,转头看向张明允,后者早已吓得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他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连翘,声音低沉地问道:“皇后呢?”
连翘面露难色,犹豫片刻后,轻声答道:“娘娘……在整理大公主的衣裳。”
旻宁闻言,心头一紧。大公主,那个活泼可爱却又早逝的孩子,是他和皇后共同的伤痛。
她生于嘉庆十八年,夭折于嘉庆二十四年,年仅六岁。
面对亲生骨肉的离去,旻宁自然伤心,但身为皇帝,他不会一直沉浸在伤感之中,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同时,他希望皇后也能跟他一样。
他缓缓步入里间,只见皇后静静地坐在榻沿上,手中拿着青色小衣,正专注地整理着。
熟悉又陌生的龙延香入鼻,皇后规规整整的将手中的青色小衣放到榻沿上,她抬起头,眼下乌青明显:“皇上可还记得,昨个儿是什么日子么?
旻宁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答道:“昨个儿是秀女出宫的最后一日,亦是选秀落幕之时。皇后,莫非你对选秀有所不满?但繁衍子嗣,乃朕之重任。”
皇后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她轻轻摇头,声音中也略带哀怨:“皇上,您再仔细想想。”
旻宁眉头紧锁,不悦之色溢于言表:“选秀之事已定,无需多言。”
皇后看着他,眼中尽显哀伤,她低下头继续整理着手中的小衣,仿佛要将所有的思念与痛苦,都融入这细腻的针线之中。
旻宁看着皇后的模样,心中的不悦如同被点燃的火苗般迅速蔓延,他冒雨而来,本以为能得到一丝慰藉,却没想到竟要陷入这无休止的猜谜游戏中。
愤怒之下,他猛地伸出手,一把夺过皇后手中的小衣,他目光凌厉,满是责备:“皇后,看看你这几日像什么话?如果你不能胜任这个皇后之位,那就让贤吧!”
皇后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她嘴唇哆嗦着,仿佛寒风中的落叶,无助而脆弱。
“皇上……”她终于开口,声音虽轻却带着难以言喻的痛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挤出来的,“昨个儿是大公主的生辰啊!”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让旻宁瞬间愣在原地。
这么重要的日子,他竟然给忘了。
等他再回过神来,可怜的皇后早已经泪流满面,她气鼓鼓的推了极其不靠谱的夫君旻宁一把,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果然,孩子能困住的只有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