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半山村。
青年，女童，骏马。
奇怪的组合，出现在这座破落的小山村前。
相比万鸣县的惨状，半山村明显要好了许多。
这座偏远的村子，似乎没有遭遇过大股的叛军，虽然也有些损毁痕迹，但保存的还算完整。
一晃十年过去，姜元心中对兄嫂的怨恨也几乎消退。
当年那位大哥最后的所为，也算是挽回了兄弟二人的一丝情谊。
此时正是清晨，村人都陆续从村子里走出，准备下田干活。
当他们见到眼前这陌生青年，眼中都有些许畏惧。
外人，对如今的东阳郡百姓来说，如同猛虎恶兽。
更何况如今的姜元，人高马大，腰挎长刀，明显气质不凡。
没人敢上前搭话。
姜元看着那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本就没什么交集。
牵着小鱼缓步走到记忆中的小院门前，眼前的一幕让姜元怔住。
“怎会这样？”
姜元皱眉自语。
眼前的院落，青藤遍布，破败不堪，毫无记忆中的模样。
犹豫了一下，姜元上前，缓缓推开那几乎脱落的大门。
“嘿嘿嘿......”
一阵渗人的笑声响起，左手牵着的小鱼，下意识的抱住姜元小臂。
一名衣衫褴褛，头发如杂草般凌乱不堪的女子，赫然蹲在院中。
“这是......嫂子？”
姜元心中一震。
略微思索，他拉着小鱼退出院子，思索片刻，决定去黄铁匠家转转。
老铁匠算是见过世面的，若是还活着，应该能从他嘴里问到些情况。
咚咚咚——
“黄大叔？”
“谁呀？大清早的，鬼嚎什么。”
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面带不满，缓缓走出，疑惑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大一小：
“你是？”
姜元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笑意，老铁匠虽然黑心，但是当年离开时，也算是给了他一些提醒。
因此姜元对他也算有些好感。
“我是牛二，您还记得么？”
“牛二？”
黄铁匠的表情缓缓开始变化，眼中闪过震惊：
“你是牛二？
你没......
你长这么大了？！”
姜元笑笑：
“都十年了，自然变化大了些。”
他问道：
“有些事情想问问您，可否让我进去坐坐。”
“进来吧。”
黄铁匠转身给姜元让开道路，说道：
“时间过得真快，当年的小放牛娃，都长的这么大了。”
略显陈旧的房间内，姜元坐在饭桌旁，为小鱼讨了一碗热水，然后抱着一丝希望，询问道：
“黄大叔，你可知道我哥怎样了？”
黄铁匠愣了一下，缓缓说道：
“前年在兵乱里没了，被一伙土匪给杀了。”
姜元眼神中闪过一丝冰冷。
即使刚刚有了猜测，但仍然无法按耐住此时心中的杀意。
“牛二小子......”
黄铁匠似是被姜元的杀意震慑，眼中有一丝惊恐。
“抱歉。”
姜元深吸一口气，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黄铁匠沉默了一瞬，暗叹当年的放牛娃竟然能变成现在这样的大人物，随即解释道：
“这几年兵乱，只是咱们村子偏，倒是没受到什么骚扰。
大概去年夏天的时候，有一伙土匪突然在附近的山上安了家，不时下山来捣乱。
不过大多数时候，这群人都只求财，不害命。
只要别反抗的太狠，轻易不会杀人。
所以村里被杀的人，倒也不算多。
有一次他们来村里打秋风，看上了你哥养的黄牛。
你也知道，你那泼辣嫂子，把钱看得比命还重。
说什么也不同意人家把牛拖走。
你争我抢，一来二去便起了冲突。
牛大上去帮媳妇忙，结果被土匪头子一刀捅在肚子上，没有两天便咽了气。
男人没了，牛也丢了，你那嫂子没几天便疯了。”
姜元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有些无言以对。
果然有些疯女人的行为，不能用常理形容。
害自己，更会连累家人。
留下几枚碎银子，请黄铁匠偶尔帮衬一下那疯嫂子，姜元牵着小鱼离开了村子。
夜色下，幽暗的山林中仿佛有食人猛兽。
小鱼不禁打了个哆嗦，带着哭腔问道：
“姜叔叔，我们要去哪啊？”
姜元低头笑了笑，眼中带着些许冰寒之色：
“我们啊，去收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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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民间传说中，土匪强盗总是居住在山林之中，如同野人。
但实际上，游走在乡镇间的土匪，多半会住在某个安静的村落中。
甚至为了改善自己的居住环境，土匪们会对所居的村子提供一点优惠。
比如当对方交不出供奉时，打的稍微轻一些。
毕竟都打死了，总不能让土匪们自己去干活。
出生在梨花村的孤儿石头，刚刚就经历了土匪的优待。
拖着满身伤痕，踉跄走在村路上。
他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还没有能力独自离开村子。
因此即使隔三差五被土匪和村人欺负，他也只能忍住心中的悲愤，努力在村子里讨口饭吃。
毕竟村长，哦，或者说土匪头子，多次警告过村人。
谁敢擅自跑出村子，他就用诅咒之法让那人魂飞魄散。
村长曾经抓来一个外人，向村人们表演过那所谓的诅咒。
石头眼睁睁看着一名身强体壮的中年男人，顷刻间便莫名没了气息。
这种超出石头认知的事情，令他的心中充满恐惧。
无论如何，也提不起逃跑的念头。
寻常一刻便能走完的回家路途，石头今日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眼看那破落的小茅草屋出现在眼前，他的身形却突然顿住。
此时已然入夜，他那小茅草屋早就应该漆黑一片。
毕竟家中别说油灯，就连装油的破碗都没几个。
可不知为何，今日却有一抹微黄的灯光，从窗口透出。
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前，石头深吸一口气。
吱呀——
房门缓缓推开。
“咦？
有人回来了。”
清脆的女童嗓音从屋内响起。
石头一愣，刚好看到一个衣着破烂，但精神却极好的八九岁女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温和的男子嗓音响起：
“你是此间主人？”
一番交谈，石头知道姜元两人的来意，心下松了口气，有些腼腆的说道：
“住是可以，只是就一张床，你们俩可能要挤一挤。”
听他意思，竟是想将唯一的床铺让给姜元两人。
姜元看了看石头身上的伤痕，摆了摆手：
“不必，你受了伤，还是要好好休息。
我带了被褥，我和小鱼睡地下就行。”
石头是个直人，也就没再谦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