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人之底线

“咋啦，李哥？”

刘叔一脚刹车停下，诧异地问道。

李复指着前方的晶山，问道：“我记得那座山应该是国家森林公园吧？

就算核爆影响，也不可能光秃秃的连山都快没了吧？”

刘叔一眼看过去，终于看出蹊跷之处。

“这边我以前来过，两边绿化行道树都蛮高的，能够遮住视线，根本看不到晶山啊。”

这条路上车辆不多，也因此货车刚才开得很顺，都不需要两人时不时下来清空道路。

“那些树应该是瞬间碳化了，你看到路边黑色的东西吗？还有前面道路颜色也不太对。”

李复的神色越发凝重起来。

这个情况，和他登高看到的核爆中心圈边缘之外的地貌有点相似。

心里不由地一沉，“刘叔，前面可能有核爆中心，咱们不能往前开了，倒回去，从另一条路走。”

刘叔连忙调头往回开，嘴里忍不住问道：

“李哥，晶山这个地方怎么会有核爆中心？

这里又不是什么工业中心，更不是人烟密集地。

盎西鬼子核弹多到没地方扔，扔到这里炸山么？”

李复沉重地点头道：“刘叔，他们就是要炸晶山！”

“为什么啊？”

“或许晶山底下有他们要炸的目标。”

“啊！你是说地下有那种末日地堡？”

李复道：“应该是吧，否则怎么解释那里出现核爆中心。

咱们从前面路口往南4公里，然后再拐向西边。

希望南亭大学城没有太靠近核爆中心，否则咱们就只能无功而返。”

这一次，两人一路向南，沿途看到的房屋废墟倾倒的方向，果然是围绕晶山为中心。

怀着沉重而忐忑的心情，两人终于赶到了东江大学南亭校区。

刘叔将车子停在靠近校区最近的路上，然后和李复两人一路步行走在校园的废墟中。

和大安校区稍有不同，这里因为占地面积更大，建筑之间的距离更远。

但可能是由于距离核爆中心要近一些，就像第六医院类似，倒塌的建筑砖石更加破碎。

由于不如医院的建筑坚固，这里废墟普遍只有三五米高，个别高的才七八米。

废墟砖石铺开面积非常大，中间一个小湖倒是没有被掩埋到，但一池黑水，看着就让人心悸。

李复正头疼怎么找时，刘叔说道：“我问过赵雯，她之前在这个校区待过，知道人防工程有三处入口。

一个在行政楼，一个在靠近北门的位置，还有一个在西门附近，那里距离学生宿舍近。

核爆日是工作日，那个时候高正东的女儿应该在上课。

咱们可以先去行政楼看看？”

“好家伙，出口全在教学楼附近，恐怕都被废墟埋住了。”

……

……

东江大学南亭大学城校区，地下人防工程。

整个人防工程内部分隔成很多个区，大部分的区域都已经没有了生命气息。

紧挨着三号出口的一片区域，由于被气密防爆门分隔，似乎还有生命活动。

昏暗的应急灯光下，少数活着的人瞪着绿绿的眼神，看着身边那些将死之人。

眼神中充满着犹豫、欲望以及一丝不忍。

三种情绪交织共存在同一双眼睛里，在这个可能再也不见天日的地方，又显得十分合适。

当本能的欲望终于战胜其他两种情绪，活着的人就化身为兽。

他们完全依赖动物的本能，撕咬着身旁或奄奄一息或已经咽气的同伴。

血肉入口后，已经几乎没有力量的身躯又重新焕发出活力。

地下空间中，开始在一种奇特的进食声中，打破安宁。

靠近三号出口附近，高书瑶听到这种声音，顿时咬了一下嘴唇，让自己清醒几分。

然后在黑暗中，伸出舌头在挽起的左边袖口处舔舐了几秒。

巧克力的香甜气息瞬间冲入口腔之后，她紧紧闭着嘴巴，不让这气息泄露一丝。

直到口中的津液全都落入空空的胃囊里，滋生出一点点力量。

让她可以握紧右手的剪刀。

“瑶瑶……他们……又开始吃……了？”

和高书瑶背对背坐着的另一个女孩，是她的室友黎慧。

“是的，你……还好吗？”

“我……觉得……快坚持不下……好想喝水……”

高书瑶沉默了。

一天前，她就再也没有尿液，嘴唇干裂的厉害。

士力架的甜化出的一点点口中津液，已经再也无法下行到膀胱。

核爆那天，上午没课的她和室友两人起得比较晚，刚吃完早中饭，就来了警报。

当时她都已经出门了，又想到什么似的，跑回寝室里。

抓起自己放零食的袋子和一把剪刀，就与黎慧汇入慌乱的人群。

也是因为这样，她和黎慧才落在后面，最终只能待在靠近三号入口的区域。

谁能想到，就是这一小袋零食，让她和黎慧坚持到现在，还没有饿死渴死。

事情发生突变，是在大家进入人防工程中的第八天。

据说是行政楼入口有人忍不了饥饿，强行打开防爆门冲出去，然后很快就死了。

逃回的人群恐慌踩踏，几个区域的气密防爆门都来不及关闭。

越来越多的人无力倒下死去。

只有她们所在的这个区，有位老师在听到有人冲出去后，就第一时间果断关闭了气密隔离门。

虽然躲过前面一劫，但到了第十五天，形势彻底失控，人性不再。

那袋零食中，最后一根士力架被分成两半，她和黎慧一人一半。

高书瑶将它藏在卷起的袖口里，这是为了不让别人知道并抢走。

黎慧的那一半才吃到一半，就被一个男生抢走。

为此，高书瑶动了剪刀，也吓唬住那几个绿眼睛的人。

黎慧没有向高书瑶开口再求分一点士力架，高书瑶也没有再说分给她一点。

“瑶瑶……我……看到……好多吃的……盐水鸭……鸭血……豆腐……”

“慧慧，别说了，会更饿的。”

“瑶瑶，如果我……死了……你……记得趁热吃……”

“你胡说什么？”

“给你吃……我乐意……你……要活下……别让……他人……吃我……”

高书瑶想要流泪，可是眼中干涩地竟然没有泪水。

她飞快地举起自己的左袖，凑到黎慧嘴边。

“慧慧，你舔舔。”

黎慧没有动静。

高书瑶心里忽然很痛。

突然，黑暗中，一个绿油油的眼睛凑了过来。

高书瑶立即举起右手的剪刀，喝道：“滚开，否则我刺死你！”

那黑影吓了一跳，似乎想起来之前的事情。

慢慢退了开去。

这个时候如果流血受伤，只会让别人吃掉自己。

可是，另一边，又有一个黑影凑过来。

恶狠狠道：“你别想独占，大家都有份，反正就看谁坚持到最后，也许都得死。”

“你别过来，否则我不介意杀了你，让其他人吃！”

高书瑶疯狂地吼道。

放在一个月前，这样的话，她怎么也不可能说出口。

如今的她说出这样的话，其实不算什么，起码高书瑶还在坚持人的底线。

那人犹豫着，进食的欲望和怕死的本能交织着。

忽然，三号入口的防爆门被重重地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