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严嵩议大礼

“奏请加尊吴太后疏……”

内阁这日收到了来自礼部的一封奏疏，奇怪就奇怪在这是刚刚入礼部的今科状元郎严嵩所奏。

内阁值守的阁员念着严嵩这封奏疏的名字，自觉已经揣测出了这位新晋状元出于刚刚深受皇恩，急于表现发声的心理。

“年轻人，还是沉不住气。”

这几日这位阁员也听说过今科状元的一些风评，都说此人老练沉稳，文采也应该是下过苦功夫；

标准的寒门学子，本对严嵩印象还算不错，没想到也是个没看清朝堂形势就急于发声的雏鸟。

打开奏疏，第一句话映入眼帘：

“盖礼之大者、变者也！议之夫得万代瞻仰！”

这位阁员脸色已经有了变化，待看到下边严嵩提出要给景泰帝的生母再上尊号，并与宣宗合葬，惊愕之情已经跃然脸上。

“这……这……”

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半晌后，这封奏疏被送到了商辂手中。

商辂看完，眉头皱起。

奏疏核心的意思非常简洁，当今皇上的母亲按礼应尊崇为太皇太后，与宣宗同葬，这本身就应该是皇上母亲所享受的礼仪，但皇上已经登基八年，为何没能实行？

臣自幼熟读礼经，总览史书，未见如此失礼之事，今入礼部，便要尽臣子的职责，皇上生母请复应享之礼，

礼法着实重要，一旦本朝做出这种事情，就要被后来万世引用，

若臣之言合乎礼法，为正后世之礼；

请准了臣的奏请，若有失偏颇，臣请辩礼。

“今科状元不简单，此疏一上，朝野乱矣。”

商辂看完奏疏，眯起眼睛，已经意识到这封奏疏背后要引起的波澜非同小可。

但看严嵩奏疏里所讲的话，确实符合礼法，有理有据。

当今皇上的父亲是宣宗，母亲虽然曾经只是一个妃子，但是既然皇上继承了皇位，那么增加其母亲的地位理所应当，毕竟母凭子贵。

但景泰朝的情况特殊，景泰帝的皇位不是从宣宗那里继承来的，宣宗的正牌皇后也还活着，你要给景泰帝的母亲加位份，这个从礼法上，还能探讨一下。

宫中那位宣宗的皇后也未必会跟一位先亡者计较。

但你要让景泰帝的生母跟宣宗合葬，你这就真是挑事了，你把后宫孙太后放在哪里？

商辂虽然还没猜出严嵩的全部打算，但是已经看出来严嵩要做的事情就是给祁景正名。

“这封奏疏，内阁不能准也不能不准。“

但商辂也并不打算直接淹了这封奏疏，他要看看严嵩后边想要做的是什么。

“首辅大人，您的意思是？”

商辂合上奏疏：

“把这份奏疏直呈皇上，内阁批阅意见为-赞同严嵩给圣上母亲追加尊位，但如何加，还要内阁商讨。”

商辂的办法很简单，严嵩如此做，必然是有人指使，要先看看看背后的势力是不是只有皇上，还是有些其他的人。

第二，就是内阁对这封奏疏的意见不能涉及让景泰帝生母和宣宗合葬，只能在追加尊号上做文章，对合葬避而不谈，看皇上是否主动提。

合葬这件事，内阁是不可能答应的，即便严嵩在奏疏里态度嚣张，一副礼法我比你们懂的多，不服大家来辩，议之夫得万代瞻仰？

在商辂看来，严嵩就是想把这件事闹大，那么就不能如了这位状元郎的意，虽然在商辂看来，即便是辩礼，严嵩也不可能辩的过内阁。

但辩礼一起，这件事就算到了朝野尽知的地步，即便严嵩输了，未尝不会有其他有心之辈也起辩礼的念头。

更重要的是，要辩这个礼，就要指着祁景的鼻子说：

“你母亲以前只是个妃子，你这个皇位也是机缘巧合来的，给你母亲加一次位份已经够了，你还想让你母亲跟宣宗合葬？。”

这就相当于直接宣布百官跟祁景开战。

“等一下，这封奏疏内阁先不批阅。”

阁员听了商辂的话，本正要提笔在严嵩的奏疏上批阅，却被商辂叫停，有些奇怪的看着商辂。

这位首辅大人平时话不说二遍，做事也从不反复，沉稳而决断一直是阁员对他的印象。

今日怎么对这份奏疏的态度如此反常？

“奏疏先给我，我来批阅，你们去忙别的事情。”

商辂并没有在意阁员的诧异眼神，接过递来的奏疏，也并没有批阅；

而是把这封奏疏揣入怀中，然后起身离开了内阁值班的房间，直接打道回府了。

回到书房，商辂在房中等了片刻，才有人扣门进来。

“怎么突然找我？”

商辂把严嵩那封奏疏递给对面之人

“看看这个。”

那人把接过奏疏，看到上面的奏疏的名字和落款人的名字，感慨一声：“真是好字……”

然后打开奏疏阅览，逐渐面色也变得诧异。

“这人背后有高人？”

商辂：“看他的字，和近日朝中的风评，这人才华极高，但我不信他有这等政治眼光，我更觉得是皇上指使他上的这份奏疏。”

“看似议皇上生母之礼，实则要给皇上正皇位，正皇权，但即便是这样，首辅大人也没有必要这么急着找我，除非……”

商辂点点头：“这人是个人才，可惜成了天子门生，叫你来是让你帮我接触一下他，看看这人要不要留。”

“你的意思是，这封奏疏先按下，让我去碰一碰这人，若是真是被利用，能迷途知返，把这人调出京去，冷处理一段时间，等我们的大事定下来，再看要不要用此人？”

商辂微微点头：“此人是个人才，如果此人背后真是皇上，那便是被皇上当枪使了，这件事闹大，无论结果如何，这人以后必然没有好下场。”

那人点点头：“商首辅还真是惜才，那老夫便去接触一下这位状元郎，不过你可要先做好准备，在人家看来，你可未必是好意。”

商辂：“若是能迷途知返，那便能收获一个人才，若是不能，也只能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