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乞儿

李福田这头订好了棺材，伙计还想劝两句，看着这个同自己父亲一辈的老人孤自一人来定棺材，心里有些惋惜和悲恸。

李福田看了看他两眼，望着伙计年轻稚嫩的脸庞，知道他刚接手不久，等日后生意做久，也就司空见惯了。

棺材铺需要先交定金，但李福田一次性交了足额的棺材钱。

才出了棺材铺，就见不远处一栋小别楼里走出个眼熟的年轻人。

“怡春楼...”

李福田的记忆被唤醒，暗暗忒了一声。

田林才出了门，就被李福田抓住，此刻想跑，就听着对面老人在后头唉声叹气追赶。

“田林...田林儿，我晓得是你，别跑诶！”

李福田仅一条腿，说是跑，其实很吃力，甚至身形颤巍，隐隐有摔倒的迹象。

田林一边跑一边悄悄瞥去，顿时停了下来。

“福田叔，你追什么。”

李福田慢慢走过来，田林叹了口气，走过去。

“你小子，答应好了不来这腌臜地方，你怎么想的？”

田林看老人盘问，混不在意，反问一句：“田林叔，倒是你，这么晚了，不在家搁着来县子里做什么？”

老实人李福田被反将一军，倒是有些迟疑，又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来棺材铺，一时之间答不上来。

田林嘴角微微翘起，颇显得意：“你看，福田叔，你都有事瞒着我，我还不能有事瞒着你。”

“你那叫什么事！？”

田林满不在乎：“那等快活事你又没享受过，怎么知道不好。”

“诶，福田叔，要不要进去耍耍？”田林促狭道。

“胡说什么，田林，去去去。”

两人拌了一嘴，各自离开镇子回家。

“对了，福田叔，你要是家里缺人伺候，赶个时候来镇上牙子里挑两丫鬟。”

“都是许家陈家倒台后，没了生计，迫不得已卖身子。”

田林悠悠地打个哈欠，感觉精力快被掏空，嘴里嘟囔着：“你不买，我不买，怡春楼就要买喽～”

.....

李福田箍好了头巾，天刚亮有些冷，加上走得慢，路上花的时间多。

他昨夜听了田林的话，今日就上镇子看看。

打算将余钱都取出，看看能不能买两个。

他倒不是想要丫鬟伺候，反而是给人自由，到时候自己去了，房子就给她们。

毕竟这些房子以前也是她们的家。

李福田来到牙行，此时天蒙蒙亮，然而那头却围满了人。

“我要定一个陈家小姐，嘿嘿，以前见到陈家人只能低着头走，今天也来威风一把。”

“呵，那本公子要一个许家的。”

“还是兄弟会玩，小弟佩服，佩服。”

几个年轻人兜里揣着银子，摩拳擦掌，候着牙婆来。

过不一刻钟，哗啦啦的栅栏收起，牙婆们领着怯生生的女孩们出来。

李福田扫了一眼，几乎全是女孩。

很快，围着的人就像购置货物一般，将她们一个个领走。

李福田在旁叹息，刚想扭头回去就见角落里还缩着一个小人。

他上去撩起那人拨乱肮脏的头发，露出的是刀疤脸。

年轻的模样，瘦弱的身子骨，但脸上的划痕刀疤可怖。

“哎呀，这位？”牙婆走了过来，捏着银子，笑嘻嘻道：“您有兴趣？”

“虽然吓人了点，但是至少是个男人，干农活，捞鱼抓虾还是行的，要不要买了去？”

牙婆怂恿道，这丑东西砸在手上是个赔钱货。

李福田扫了一眼她：“多少钱。”

“嘿，不多，二两银子。”牙婆顿时乐嘻嘻道。

‘二两...人命真贱’李福田交了银子，牵着这人回了家。

......

姜幼安在董先生那待的惬意，听说郡府的消息就在路上了。

董先生去了驿站，此刻正往回赶。

“成了，幼安。”他笑道。

姜幼安闻言，笑意盛开，候了这么久总算是落地了。

去了郡府入学，不仅有专门的教谕、博士领学，还有机会见到国子监的大人们。

机会实属难得。

“多谢先生费心了。”

董先生摆了摆手，望着他笑道：“回去吧，与你家人分享消息去。”

姜幼安拜了拜，随即告辞。

“来日再来看望先生。”

........

半夜时分，姜守野倚着烛灯，攥着籍册翻看。

昏黄灯光下，将他沧桑的脸照得发白，皮肤塌松，垂落的头发斑白。

柳氏端了碗解酒汤放下，轻轻道：“你在看什呢？”

姜守野动了动肩膀，目光聚焦在籍册上，低沉道：“我看福田年纪大了，孤苦伶仃的，想在村中找一个孤儿过继给福田。”

柳氏一听，脑海中浮现这个断了腿的鳏人，心底叹息。

姜守野翻看了一阵，将东西放下，定了定神：“就李蛋儿吧，这孩子一直是叔婆养大的。”

这头熄了房灯，幼安那屋依旧灯火通明。

陈幺妹正在整理包袱，一边收拾一边轻轻道：“幼安哥，郡府离蓟槐县多远呐...”

姜幼安半躺在床板上，闻声直起身子，笑道：“好远好远，骑马都要十个时辰。”

“啊！这么远啊？”

陈幺妹吃了一惊，小脸挂着不可置信：“这么远啊，我还以为很近呢。”

“也是，幼安哥有出息，能到郡府学习。”

说罢，她又露出欢喜的神色。

姜幼安起了调皮的性子：“幺妹儿，我去郡府肯定会遇到很多同我们一样大的年轻人。”

“那好呀，幼安哥见识多，到时候回来可要和我好好唠唠。”

姜幼安嘻嘻笑道：“没准碰到漂亮的女孩。”

陈幺妹愣了愣，旋即轻轻笑：“幼安哥喜欢就行。”

这次却换姜幼安愣住，抓了抓脑袋：“幺妹儿，我不是那个意思...”

看见少年的窘迫，陈幺妹摇了摇头，来到他身边，仰着头柔声道：“幼安哥，我是认真的。”

“只要幼安哥喜欢，我不要紧的。”

陈幺妹没有多少朋友，神瑛和幼安算是最亲密的挚友。

姜幼安坚定地摇摇头：“幺妹儿，明年春节过后，我们就成婚吧。”

陈幺妹顿住身子，整个人颤抖，想说些什么，就见幼安轻轻揽过她的脑袋贴至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