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团火和一块冰

一进大门，就听见有人喊：“快去看燕京九景！”

林韧谦有些纳闷，燕京八景在地理杂志上他是看过的：

太液秋风、琼岛春阴、金台夕照、蓟门烟树；

西山晴雪、玉泉趵突、卢沟晓月、居庸叠翠。

燕京第九景是什么？难道是这百货大楼？

不像啊！

“林大哥，我看到他们都朝那边去了。”

雨水倒是眼尖，不管怎么样，往人多的地方去总没错。

林韧谦和何雨水说道：“拉着我衣角，别走丢了。”

何雨水马上就伸手抓住林韧谦的袄子边缘。

跟随着人流五六分钟后。

只见一个身材不高，四方正脸，挂着笑容，一脸和气的中年男子。

只见他同时能和两三人聊天，却没有哪个顾客不耐烦。

渐渐地听到人群在说他。

“他叫张秉贵，是咱们百货大楼的这个。”

说着的人向着他的同伴伸出大拇指。

他同伴就追问道：“有人说他今年能评上劳模？”

“你还别不信，你别小瞧他，一般的售货员忙的时候，了不起一天服务千把名顾客。

人家老张平均下来一天近三千，还有人特意到他柜台来。”

“我的天！要是我，我说这话，嘴巴都干了。”

夸奖着张秉贵的男子说道：

“人家就是有这个本事，一个是待人接物，一个是手上有活儿！”

“什么活？”

林韧谦也竖起耳朵听着。

“一把抓和一口请你知道吗？”

说着话的男人没有继续问，开口自问自答道：

“所谓“一抓准”是他一把就能抓准分量，顾客要半斤便能抓出八两；

所谓“一口清”则指算账速度奇快，遇到顾客买几种甚至一二十种糖果，

他也能一边称糖一边心算，顾客话音刚落，他就报出了钱数。”

“这可有把刷子！”

“谁说不是呢？所以选他当劳模，大家伙都没意见。”

一分多钟后，很快就要到自己了。

林韧谦这才看清楚眼前这个男子的外貌，看样子三十来岁，但人收拾得很干净。

刮了胡子、换了衬衣、擦了皮鞋，整个人容光焕发，看得比何雨柱要年轻，

“这是五分的糖果，一毛二的饼干。”

张秉贵给前面的小孩分发着，一个不落。

林韧谦前面还有两位其他顾客，就听到温和可亲的声音：

“两位一起的吧？这边糖果，饼干都有！

价格在前面贴着，不清楚，就问我。”

林韧谦点点头，看着一旁的何雨水，问她：“想吃点什么？”

何雨水看着这价格，一时难以决定。

六毛一斤的红糖，七毛一斤的白砂糖。

成品糖有牛皮糖，花生糖，麦芽糖，还有大白兔奶糖。

旁边就是糕点铺子，似乎也归眼前的师傅管。

何雨水小声地说：“票。”

没错，这年头北平居民的糖票是按年发的，一年大概是二两。

很多农村女孩第一口甜是在自己婚宴上。

甚至很多喜丧前的老人临走前也就是想喝一杯糖水。

能不能吃上糖就是这年代人上人的最简单区分。

林韧谦翻过自己的口袋，似乎有半斤糖票。

这搁在后世，谁买糖不是一两斤的买？

前面买了七八种，大概是一斤多的样子。

“这位同志，买什么啊？”面前的男子很温和。

“来半斤红糖，我带着妹子。”

张秉贵看了看面色红润的林韧谦，和脸色有些蜡黄的何雨水。

给妹妹买红糖？看起来这女孩是十四五岁了，应该是月事了。

张秉贵向林韧谦说道：“如果是给妹妹买，我建议买一两就够了。

把剩下的票攒到下个月，我们这还要来一批新式糖果。”

“你看怎么样？小同志？”说完的张秉贵又去接待后面两名顾客了

林韧谦看了看何雨水说道：“雨水，你怎么想的？”

何雨水说道：“林大哥，你是不是···你怎么给我买这么贵重的东西？”

贵重吗？

林韧谦不理解，买半斤糖很贵重吗？

哪怕是这里的水果糖，白送他吃他都不吃。

哪怕买半斤也就是四毛钱。

傻柱一个月也有二十多块，难道四毛钱都给不了妹妹？

林韧谦这才会过意来，一次性花四毛钱，和一个月花四毛钱是不一样的。

就像后世，你每天买一杯十块的奶茶给追求对象。

和一次请她吃北京饭店三百块的早餐带来的震撼是不一样的。

那换句话吧？

“雨水，就当是哥哥补送给你考上初中的毕业礼物吧！

你要是考上高中，我奖励你一套布拉吉！”

“真的？”何雨水听完跳了起来。

很快，林韧谦买了一两红糖，再和店员议价买了不要票的麦芽糖，也买了一两。

这东西给何雨水提着，何雨水走路都快飘了。

买完东西的林韧谦这才回头看着刚才的张秉贵。

只见他神采奕奕、精神饱满、挺胸抬头、彬彬有礼地接待着来自祖国各地四面八方的宾客。

尤其是他对每位顾客那似亲人、似老朋友的笑容，热情劲儿一下就感染了林韧谦。

不愧是火红年代啊！

但是，美好的印象只持续了一点时间。

林韧谦走到自行车这边，这些售货员立马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由于是卖自行车，所以店面倒是不小。

但售货员的态度是真不怎么样，好像是你欠他的。

和之前的柜台不像是一间商铺。

这也是王府井百货的售货员？

果然啊，高贵的从来不是职业，而是人！

对于林韧谦和何雨水这样的年轻男女，她们甚至看都懒得看一眼。

几个人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聊天，就差在那嗑瓜子了。

本来就是嘛，年轻男女怎么有钱买大件？

一辆自行车至少要一百八，黑市一张自行车票，甚至等价自行车价格。

现在的自行车，相当于后世的五十万的豪车，怎么会是跑车呢？

那你把小轿车的地位放哪呢？

当年开国仪式上接待外宾小轿车车辆不够。

荣家捐出自己家的三辆五千美元的别克轿车，难怪人家能长久。

如果自行车真相当于跑车，那为什么不让自行车去接待外宾呢？

林韧谦想和她们说一下“服务至上”的理念。

可看到墙上贴着的“严禁打骂顾客”的横幅后，立刻摆正了心态。

现在的服务人员同样是国家的主人，人家和顾客是平等的。

她就这个平等态度，你能把她怎么样？

投诉？投诉没用。

投诉又不扣工资，触动利益比触动灵魂还难。

“大姐，麻烦看一下这台自行车。”

林韧谦伸手指了指那辆。

“你这不是看着吗？要买就拿钱票出来。”售货员很平淡地说道。

“我是说……能不能试骑一下，有些问题外表是看不出来的。”林韧谦小声道。

“让你摸我都怕你刮花了车，你还想骑？”售货员一脸难以置信。

“哈哈哈！”

其他几个售货员也是一阵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