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懦弱者的通行证，勇敢者的墓志铭

观音在吃饭。

桌上是粘稠的白粥，冒着热腾腾的气儿。

显然，即使观音特意安排了高才弄清淡点，对方也没有真的弄得十分“清淡”。

剥着手中鸡蛋观音，难免有些共情。

他是真的，很能理解高才、高老太公，这些人面对天蓬，面对自己这个菩萨的心态。

“呼~”

吹一吹粥，咬一口鸡蛋。

望了望站立在门外，随时随地等待自己吩咐的高才。

观音心里充满了无奈。

内心进行着一场对于自己的道德审判。

一方面，他对自己因为身份的原因，可以在高老庄里吃白食的行为，感到……

享受。

一方面，前世所学到的知识，听到的道理，都告诉他不劳而劳是不对的，是错误的事情。

真就很纠结。

我现在享受的这一切，都不是我应得。

观音菩萨的名号，是观音菩萨打出来的。

观音菩萨的法力无边，是观音菩萨修行出来的。

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称呼，是观音菩萨做出来的。

这一切都是观音菩萨的。

不是我观音的！

观音在心里告诫自己。

不过……

他又想：

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自己与世间的其他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没有吧。

既然没有什么不同，那安心享受现在的一切，又怎么样呢？

带着负罪感的享受，不过是给自己找些不自在。

自己既不愿意放弃现在所享受的一切，又想要个心安理得。

这不是既要……又要……吗？

这不是那啥行为吗....

观音批判批判着，又想到了那句名言：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他第一次认识到，这句话并不是什么高大上的话，也不是什么圣人之言。

而是一句，能够解决烦恼者内耗。

化解内心忧愁的逃避手段。

是的，这句话，是一个逃避的手段，一个很好的逃避借口。

我现在没能力，那自私一点怎么了？那无耻一点怎么了？

懦弱是懦弱者的通行证；

勇敢是勇敢者的墓志铭。

达则兼济天下的善，一直都不比穷则独善其身的自私高贵。

两者都是一样的。

谁也说不着谁。

“我现在说自己穷则独善其身，说的真是轻巧呢。”

“还不是因为，穷则独善其身是一个长期、甚至永久的状态。”

“达则兼济天下，是一个未来可能发生，更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生的事情。”

“真是……”

“丑陋啊……”

拿着以后一定怎么怎么样，来为当前的逃避、懒惰、自私当借口。

这种事情。

观音感觉自己恶心。

嘴里的饭都不香了。

最后对自己的一番思索终结道：

“吃饱了，闲的！”

……

……

吃完简单的白粥配鸡蛋的早餐。

刚进行完一场内心审视、批判的观音，打算将自己使用过的饭碗洗干净的时候。

一直站在门外的高才，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般。

快步走进屋内，先观音一步拿过饭碗，说道：

“这点俗事交给小的就好，岂能让菩萨您亲自动手。”

观音沉默了一阵。

他虽然经常身体上享受，内心里审视、批判自己。

做着既要……又要……的女表子行为。

但洗个碗这个简单的事，他真的可以亲自动手。

可……

他明白高才的想法，也瞬间想到了，让高才洗完，自己安安心心的坐在屋里享受。

才是高才、高老太公，以及高老庄所希望的。

最终，观音还是让高才端着碗出去了。

他文化水平不高，想不出什么高深的大道理，但他总觉得现在的事情不对。

只是暂时还想不明白。

他思索的时候，窗外的光亮突然一暗。

观音望向窗户，见以行者装扮的僧人，正驾驶着祥云缓缓落下。

不是他的憨憨徒弟惠岸还能是谁。

不久，降下祥云的惠岸快步走进屋内。

将一封散发着玄黄古韵的信封递给了自己的师尊。

观音伸手接过，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当着憨憨徒弟惠岸的面将信封拆开。

信封里面一片空白，无一点儿笔墨。

唯有右下角的签署处，明晃晃的印着“如来”二字。

惠岸疑惑，刚要向师尊询问。

看完信封，内心狂喜的观音，就不动声色的将信封存进法宝玉净瓶里。

他拍了拍惠岸的肩膀，说道。

“辛苦你了。”

惠岸心中的疑惑瞬间被转移。

观音拍拍肩膀，鼓励性质的动作。

让惠岸感受到了自家师尊对自己的重视，一路上奔波的风餐露宿一下子就不值一提。

他快速回道：

“为师尊做事，弟子不辛苦。”

观音摇了摇头，知晓这个憨憨徒弟是有孝心，值得栽培的。

可惜，奈何，奈何……

现在观音菩萨是个泥菩萨，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还有什么能力栽培徒弟呢。

……

……

高家祖堂。

猪圈。

高老太公站在天蓬的身后。

一双浑浊的眼睛，眼睁睁的看着，天蓬一会儿摆弄着公猪的那玩意儿，一会儿摆弄着母猪的那玩意儿。

眼睛中写满了认真。

是的，高老太公的心里，并没有常人应有的恶心、嫌弃等情绪。

而是十分震惊，震惊天蓬的专业程度。

这天庭里任职的元帅，一点儿都不像个元帅，倒像个养猪的好手！

这个评价可不低了。

高老太公生在高老庄，活在高老庄，从出生学会走路起，就一直学习养猪的本领。

能够让他认可的养猪好手，那必定是真正的养猪好手。

全世界的养猪专业户里，那也是不遑多让的水平。

现在的高老太公，心里再也没有了一丝对天蓬的偏见。

之前因为天蓬嘴馋，想要吃自己盘里仙猪肉的小小“仇怨”，早就在天蓬毫不嫌弃进入猪圈的那一刻。

便消散的干干净净了。

“呼……”

忙了一晚上的天蓬，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处理的差不多了，等过个三四月，猪圈里的猪差不多就能恢复元气了。”

“我告诫你的事情，你都一一记住了没有？”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在天庭里任职元帅闲差，每月领着高额仙俸的天蓬，日日觉得劳累不堪。

下凡间，在猪圈里忙碌了一晚上的天蓬。

现在只感觉神清气爽，没有丝毫的疲惫。

“都记住了。”

高老太公从族中小辈的手里接过一杯热茶，递给身前的天蓬。

“多谢元帅不辞辛苦，帮助我高老庄渡过难关。”

天蓬接过热茶，囫囵咽下，说道：

“小老儿这是说的哪里话，甚么帮你还是帮高老庄的。”

“我天蓬不说虚的，不管你怎么想，我来这辛辛苦苦忙碌，为的是有不愁吃的仙猪肉。”

“不为其他。”

天蓬说的真诚，高老太公也懂得感恩。

他拍着胸脯答应道：

“只要不影响母猪生产，不影响向天庭上供，天蓬元帅您日后想吃多少吃多少，我高老庄里绝无二话！”

天蓬笑道：

“你这小老儿倒是个懂事的人。”

“行了，忙活一夜了，你赶紧安排人摆设宴席。”

“中午让大家好好吃上一顿，宴送我与菩萨。”

高老太公听罢，连连应是，走出猪圈，召唤族人安排宴席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