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面圣

  • 骄翎
  • 云芨
  • 2024字
  • 2025-01-15 21:39:10

很快,内侍押班回来,告知陛下醒了。

张鼎元交代一声,领着众臣入内。

当今天子,大襄的国君,这会儿坐在榻上,在淑妃的服侍下喝药。

皇帝今年四十出头,无论阅历还是精力都正当盛年。

本来,这个皇位与他没有关系。他的父亲是太宗诸子之一,早早分封出去,而皇位传给了嫡子兴宗。

谁知道兴宗后宫不宁,两个儿子宣宗和孝宗身体都不大好。等孝宗年少驾崩,兴宗就此绝嗣,臣子们数了数,发现年龄正好又像回事的,便只有嘉王一系了。

于是,刚继承了爵位还降了等的嘉国公就这么被迎进京城,当了皇帝。

如今二十一年过去,皇帝早就已经不是当年初进京城的乡下小子,威信日隆,大权在握。

众臣隔着珠帘见过礼,皇帝抬了抬手,一边接过淑妃端来的药碗,一边道:“既不是朝会,又不是堂议,能让诸卿一同来见朕,是什么大事?”

张鼎元没有直接回答,只说:“陛下,臣等方才去了怀德殿。”

皇帝的手顿了顿,半晌没有说话。

昨日太子的遗体送回,皇帝只看了一眼便病倒了,听说淑妃看顾了一晚上,殿内时时传出哭声。

谁都知道,皇帝对故去的皇后情深一片,待留下的一对儿女如珠似宝,忽然间走了一个,怎么能不伤心?更不用说,还是精心教养了二十年的太子,倾注了无数心血。

想到这里,张鼎元觉得自己要说的话太残忍了。

“行了,有什么事就说,朕还撑得住。”皇帝苦笑一声,“最打击的事,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这话倒是,于是张鼎元启口:“方才怀德殿出了点乱子,嘉和公主不小心推开棺盖,发现太子的遗体上出现了一些青斑……”

皇帝没明白什么意思:“什么?”

张鼎元只能继续:“臣请了太医来看,证实太子身上有毒素的残留。”

毒素,残留。

短暂的安静后,“咔嚓”一声,药碗飞出来摔在地上,皇帝猛然站起,一把掀开珠帘。

“陛下!”淑妃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皇帝死死盯着对方。

张鼎元忙道:“陛下稍安!太子至孝,若知道您因他而病,必会自责!”

皇帝原本呼吸急促,听得这句,情绪稍稍降下,按着胸口许久,才平稳下来。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张鼎元松了口气,将怀德殿发生的事慢慢道出。

“……基本可以确认,太子生前中毒,现在还未知毒从何来,以及落水与之有没有关联。”

“中毒……”皇帝难以接受,“你的意思是,有人一直在毒害太子,这次落水不见得是意外?”

张鼎元答道:“事情还没查清,臣无法断言。但这毒素来得蹊跷,确实存在这种可能。”

“好!好!”话是这么说,但言下之意谁听不明白?皇帝气得脸色发青,来来回回地走。

“陛下息怒!”

这时候的皇帝哪里息得了怒,转头喝道:“朕的太子,在朕不知道的时候竟为人所害,还险些一无所知地进了皇陵,这合理吗?应该吗?”

张鼎元与一干臣子无可辩驳,齐齐请罪:“臣无能。”

“你们是无能!”皇帝怒视着他们,“要不是灵柩意外被阿翎撞开,是不是太子还要永世含冤?”

众人无言以对。

“陛下,陛下!”田淑妃哭着跪求,“您要为太子伸冤啊!他身上的毒素到底从何而来,当初又是怎么落水的……都查清楚,不能放过毒害太子的逆贼!”

这句话提醒了皇帝,他转头喝问:“都听到了吗?”

众臣齐声:“是。”

张鼎元马上道:“陛下息怒。臣已经命人封锁怀德殿,守好太子遗体。下面将会严查东宫,每一个有机会接触太子的人都不会放过。还有去巡河的亲随,当地的官员……务必查得一清二楚,真相大白。”

见他条理分明,已经有了应对,皇帝怒火稍褪。

“都起来吧!”他抹了把脸,缓下语气,“张卿,既然你都想好了,那这事就交给你主持,令三法司会查。朕决不容许毒害太子的逆贼活着,明白吗?”

“是,臣一定会全力追查。”张鼎元肃然应下,又道,“事已至此,请陛下节哀,万万保重圣体。”

皇帝点点头:“朕知道,你们去吧!”

众臣再施一礼,退了出去。

刚跨出门槛,便听到里面传来东西被推倒的声音,还有皇帝发怒的声音:“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阿翌!谁敢害朕的阿翌!”到最后,变成了呜咽。

他们互视一眼,摇头叹息。

再怎么字斟句酌,小心说话,陛下终究难免打击啊!也是,换成自己,心爱的儿子突然被害,能不悲伤,能不愤怒吗?

内侍押班小心翼翼地入内,禀道:“陛下,太子妃、二皇子和嘉和公主还在外面候着。”

皇帝眼里还含着泪,淑妃小心道:“陛下,几个孩子可能吓坏了,您要不要见一见?”

过了会儿,皇帝摇摇头:“罢了,这会儿见了,还不是相对痛哭?叫他们先回去吧,就说,朕一定会找到凶手,绝不让太子屈死。”

“是。”

押班刚转身,皇帝又改了主意:“等等。”

他问:“阿翎怎样?”

押班回道:“公主极伤心,一直在抹泪。”

皇帝叹息一声:“叫她进来吧。”

“那太子妃?”

“淑妃,你去宽慰宽慰她。”皇帝转头吩咐,“她与阿翌素来恩爱,必定伤心难过。你只管向她保证,朕不会叫阿翌含冤而死。”

“是。”田淑妃拭去脸上泪水,略略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出去了。

皇帝默默坐着,看着宫人扫走碎瓷,扶正屏风,一言不发。

直到对面传来一声:“父皇!”

他抬起头,看到一阵风从殿门口刮过来。他的女儿,捧在手心里爱如明珠的女儿,此刻眼眶发红,声音悲戚,一下子扑到他身前,牢牢抓住他的袖子,带着浓浓的孺慕喊道:“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