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原本还想再去书店逛逛，但中途宋伟诚和章久悠被家里的电话叫回去了，许静姝站在路灯下抬头望了望斜上方的烈日，从口袋中取出手机，纤长的手指敲击着屏幕，点进微信。
【有时间吗？等下来洗头。】
【李笑笑：OK哟。】
离天黑还有五个多小时，洗完头刚好能去看部最近刚上的电影，再去江边散散步，吃点小吃，回家早早睡觉，免得明天上课迟到。
许静姝心情舒畅地用手机打车，几个红绿灯后，车停在商场前，下了车，她直奔三楼的米兰理发店去。
“来啦？怎么样，班级氛围？”
许静姝见李笑笑正忙，寻了个软椅坐下，一听这话题就犯愁：“太卷了。”
李笑笑呵呵笑了：“自打认识你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你为事发愁。平常佛得像个入了空门的小尼姑。”
许静姝懒懒靠在软椅靠背上；“呵呵。”
“我这马上好了，你再等等。”
许静姝闭上眼：“行。”
那边的顾客结束得很快，许静姝听着动静，适时睁眼起身，跟着李笑笑进去里面的隔间：“对了，你国庆忙吗？”
李笑笑低头把着喷头仔细调温，“干嘛，想约我出去玩？”
许静姝坐上软床，两腿跟着抬上，慢慢弯腰循着颈下的凹陷找合适的角度，“不明显吗？去云南，去不去？”
“节假日，理发店都很忙。”
温水打湿了青发，热气缭绕地升腾酥软着头皮。
许静姝闭着眼享受：“你不是老板吗？”
李笑笑已经想到她要说什么了，笑着回她：“老板就更忙了。”
许静姝笑了：“上次劳动节那天，陪男朋友去的是爬了一天一夜泰山的是谁？”
李笑笑揪了揪她的头发，笑着警告：“你别说，下山我就和他分了，你快别提爬山了，有这一回就够够了。”
空气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李笑笑看了看她脸色：“你伤心了吗，算了算了我陪你去。”
许静姝原本都快睡了，听到这句话又意识清醒了，睁开眼看她：“我没有难过，只是快睡着了。你怎么老担心我心情不好，是因为我的脸臭吗？”
李笑笑：“真的？可这是你第一次能够出去这么远的地方唉，你不希望我陪着？”
“那你真的想去吗？”
李笑笑按下护发素的泵：“不真心，地方太远了，不方便我回来做另外的安排。”
许静姝试图憋下嘴里的话，但以失败告终：“你是，年纪越大越矫情。”
后果是挨了一锤。
“说实话，你不用担心我，我报了团，路上人多总会碰到有趣的人，少你一个不少。”
李笑笑用喷头冲洗最后一遍，抽来干发帽将发丝层层卷好：“你这张嘴啊，昨晚睡那么晚，是不是偷偷淬毒了。”
许静姝倚着背后那股力起身，脚跟落地，右手捂着头上缠着的毛巾，笑着跟在她身后出了隔间。
刘丰的电话是在看电影时打来的，震动了起码有十次，实在影响观影体验感，许静姝望着显示屏上又一个陌生号码微微蹙眉，弓腰起身走出观影，寻了个角落。
“喂？”
“怎么我给你打电话不接呢？”
许静姝：“你到底有多少号码？”
刘丰笑了，语气里充满得意：“多着呢，你爸的钱也多着呢，只要你回来爸全给你。”
许静姝懒懒倚着灰色的瓷砖墙壁，脚尖循着头顶射下的灯光踩了踩：“你打电话是为这事？遗嘱准备好了？”
过道里路过的几人闻着声音瞥了她几眼，又默默地离开。
刘丰那边沉默了会儿：“你就这么想你爸挂。”
许静姝挑了挑眉，没说话。
刘丰没从她那找到台阶下，憋了憋又换回原来的话题：“我听人说你暑假在兼职，如果无聊的话可以来爸公司上班，正好你想从事演艺圈的话可以提前积累积累人脉。”
许静姝敷衍地应付：“行，我想想。”
“那你想好了给爸打电话。”
对话又安静了好一阵，对面才缓缓响起微微有些不自在的声音。
“静姝，今天中午吃了什么？”
许静姝紧了紧眉头，有些抗拒：“现在咱俩说话需要这样吗？”
一道瓷器破碎的清脆声透过扬声器传入空气，紧随其后的是嘟嘟挂断声。
捏着机身移开，许静姝挑眉看着灰暗的屏幕，纤长的食指一下一下敲打着边沿，又想起了刘丰刚刚那句突兀矫情的话，抖了抖鸡皮疙瘩，迈开步子重新回到观影厅。
结果刚到门口，许丽丽的电话来了。
叹了口气，许静姝滑动接通，脚下的步子朝着商场门口迈去。这个电影估计是看不成了。
“静静，你那怎么那么吵。”
许静姝踩上扶梯：“我在商场呢，怎么了，妈。”
“你爸最近给你打电话了没？”
许女士在试探。
“打了，刚打了一个。”
许女士立刻追问：“他跟你讲了什么？”
许静姝换成下一个扶梯：“他说我放假可以去他公司实习。”
拖鞋踩着木板发出嘎吱声，许女士又开始想主意了，她的声调骤然升高，惊喜中又有些紧张：“你去，你去他公司笼络好人，等时机成熟咱直接把他权给夺了，他钱可多了，咱不拿白不拿。”
过了会儿又补了句：“你不要和他真走近。”
许静姝下到一楼，许女士这滔滔展开的宏图伟志逗得她不由哂笑：“妈你最近是在拍霸总剧吗？”
许女士语气一顿，冷幽幽回：“差不多，你怎么知道。”
“咱不走那条动脑筋的路，妈你拍戏赚的钱足够咱圆圆润润地过好这后半辈子了。”
许女士被哄得嘴角一扬：“那是，我可会赚钱了，但你爸那钱不拿白不拿，他那么大的身家，我一个点没分到也就算了，当初给咱的离婚补偿也只有五十万，打发谁呢，不行，越想越气，他最近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想起咱俩，静静，你吊着他，把他钱吊出来。”
许静姝推开商场的门：“好，我把他的钱吊出来。”
“妈，你那边还好吗？”
“好得很呢，比国内凉快多了，今天没我什么戏份恰好有空出来逛逛，你看看这些东西你喜欢啥？”
聊天框里弹出她发来的饰品图片，许静姝往过道外走了两步，点开图片圈了蝴蝶银饰项链和蛇头咬蛇尾样式银手环，点击发送：“我选好了，妈你记得帮我带个镜头，我把型号发你。”
“好嘞宝贝”，电话对面有道成熟的男声喊了句丽丽，随后是逃窜的窸窣风声，“静静，妈妈这还有点事，先挂啦，拜拜。”
嘟嘟。
许静姝点进短视频软件刷了几个没意思的视频，又换进百度地图输入渔人码头，乘着夕阳余晖走进橘黄色的古旧小巷，脚踩在板石路上，不知转过哪个街角，目睹了一场隔纱追男的好戏码。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说不准什么时候便会被拉入局。
许静姝只是瞟了一眼，不小心对上男生的视线，并无停留的意思，随即朝着前路走去。
“你等等……”
男生一把推开了面前的女生，深邃的眉目微皱，散发着疏离：“抱歉，我对你不感兴趣。”
顾不上女生的失落，长腿一迈，跟了上去。
张煜个高腿长，三两步就追了上来，同她并肩走着，微微侧头，目光垂落至身边的女孩。
许静姝连个眼神都没分给身边的人，淡淡看着前方的路，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往前走。
张煜长得帅，家里有钱，不管在哪里都是招蜂引蝶的存在，他也没舍得耗费自己这股魅力，身边的女朋友一茬接一茬的换着，最长的不超过一个月。他总挂在嘴边，是小学时候的初恋把他渣了，他才成了现在这副浪子模样。
两人相识是在中考后的那个暑假，许丽丽和他妈妈是闺中密友，得知许静姝伤口崩开之后便请求张煜妈妈将她接过去照料了一个月。这一个月，许静姝光是被张煜打着出门散步的口号出去找女朋友约会就不下十回。
她有时候都要感叹一下张煜的精力，究竟大脑要发育到什么程度才能完美的规划好和不同女生的约会安排。
张煜生了一双冷艳的丹凤眼，远远瞧人一眼，那股矜贵的魅惑便将人抓得死死的。他身上常常散发着似有若无的香水味道，这不，许静姝又闻到了与上次不同的香水味。
“真不考虑许阿姨的意见？你一个人在家也不方便。”
“不用，起码在家不会被人拉出去打掩护。”
“行吧。”
张煜忽地朝后退了一步，修长的身姿暴露在灯光下，他懒懒支着腰，探究的目光上下打量她，手伸到头顶比了比：“你又长高了？看样子，一米七有了吧。”
许静姝拍开他的手，朝右侧迈了一步，绕过他往前走：“一米七三。”
“张煜？”
张煜双手插进口袋，眼睛里的色彩褪去，隐隐有些不耐烦，但步子还是停下来了。
许静姝无奈地闭了闭眼，连来人都没看上一眼，直接转过身朝着马路那头走去，可她这副不想多事的模样让人看成了心虚。
“是因为她吗？”
孙菲菲缓缓走到张煜身前，视线投向那抹背影。
“跟她没关系，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你应该清楚我这个人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时间也到了。”
张煜手插着兜，神情冷漠地和她对视。
孙菲菲扭过头看他，脸色有点难看。
“你以前可不会为任何一个女生开脱。”
张煜没心思跟她解释什么七七八八的，说出的话毫不留情面，直接且冷漠：“分手吧。”
孙菲菲还想再说什么，张煜已经不想跟她交流，转身迅速抽离的动作像是冬天夜里的巴掌，抽得她脸又冷又痛。
“张煜，你就是个渣男。”
头顶的路灯忽闪忽闪，像是出了故障，她不甘地朝许静姝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跺了跺脚，红着眼睛往回跑。
许静姝在看到张煜的那一刻便知今晚不是个散步的好时间，立刻调了目的地，朝着家的方向走了一段路，总觉身后有人跟着，以为是张煜没有眼色跟了上来。转过头一看，却不想是他。
少年身姿消瘦而纤长，冷白色的小臂在夜晚更加吸引人目光，他站在上坡路的下方，被前方猝不及防的视线打乱了步伐，裤管中的长腿紧张地粘着灰白色地面，那双浅褐色的眸子慌乱地迎接对视。
因为不熟，许静姝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开场白适合打破这奇妙的气氛，干脆转了身，继续朝前走。
“许同学，你回家也是这条路吗？”
视而不见反而增长了鹿寻的勇气，他长腿一迈，几秒了功夫便追了上来，但他不敢侧过头去看他。
原本是蛋糕店气味腻得慌，孙菲菲又半天不见影，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实在受不了便先推开门往外走走。但没想到让他碰到了意外之喜，孙菲菲找到了她的男朋友，而他也得了一个单独与许静姝相处的机会。
许静姝疑惑的目光瞥了他一瞬，但看不懂那张漂亮脸蛋上想的到底是什么：“嗯。”
“藏珑小区吗？”
许静姝没有情绪的声音便显得有些冷冷的：“对。”
鹿寻以为是她不耐烦，但又留意了几分钟，见她没有任何皱眉或者不耐的神情流出，胆子又大了些：“那你7月31号去过锦辉超市吗？”
终于问出来了。
“去过。”
“那个扶梯救人的是你吗？那天我被后面的人挤着，不小心撞了你一下，对不起，你没事吧。”
许静姝到这句话才看了他一眼，不带任何波澜的冷瞥吓得鹿寻整个心跳都差点滞停。
“没太大事。”
正好，许静姝已经到了家门前，“我到了，你慢走。”
说完这话，许静姝头也不回地进去了，手上的客户还没将钱打过来，她得再去催催。
望着那栋亮起灯的独栋别墅，窗帘遮了落地窗，他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也不知道她现在的心情。
鹿寻十分懊恼自己的莽撞，如果当初再仔细一点，再注意一点，力道再轻一点，兴许就不用撞到她了。
黑夜中树立的少年眼底墨色浓郁，垂着头，垂头丧气地回了对面自己的家。
*
进了厨房，从冰箱里选了瓶冰镇饮料，踩着拖鞋走到沙发前，低眸看向手机，又觉手心被饮料冰得太过，随意放在茶几上的一角。
这个老顾客还没打钱过来。该不会想赖账吧。
许静姝好声好气地催了一下，没想到对面态度极其恶劣地说没钱，十五号发工资再打过来。
许静姝：……
姐，你那晒旅游晒美食的朋友圈是否忘记屏蔽了人呢？
许静姝记得这位姐在大群里好像还有个正在追的crush，crush发一句她接一句，明晃晃的心思整个群都知道。
许静姝：张小姐，你如果今晚不付款，那我只能把我们的对话挂到接单群里。
A摄影客户张小兰（拖欠两次费用）：你可真行。
A摄影客户张小兰（拖欠两次费用）：【转账】
许静姝点了收款，不想与她再有任何的交流，直接将人好友删除。
另一侧的张小兰清楚她这位摄影师价格良心好说话，拍照技术又非常好，她还想下次再找许静姝，等编辑了道歉的话发过去却显示不是对方好友，气得捡起身边的娃娃直接朝墙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