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连绵不绝的山脉,山脉左下侧紧连白瓷城,天下十城万众生,所谓的天下指的就是战朝一国,老帝殡天,十王夺嫡,战国十城,每一座城都不下百万众生。
然而整个战国,一城之地又何止百万,城墙之内居住不下,各方城主也都默认,大批百姓居住城外,像偌大的白瓷城,围绕着山脉就有房屋千万所,而这条山脉又分为两端,东脉光寺庙就不下十座,其中又以光华寺范围最广。
参禅悟道的僧侣可容纳几万人,光华寺万古长青,万字开头的高僧只余一人,古字辈的前十人被尊称为光华十佛,足足有十位战神境。
寺庙鼓楼旁,留有几间茅草屋,几个小沙弥正清扫庭院,屋檐低下坐着一位毛发皆白的老僧,他正如同一条瞌睡虫,上下起伏瞌睡不定。
“咣,咣……”鼓楼上的钟声被敲响,老僧腾的一下就睁开了眼睛,他娥眉跳动,哄走了几个偷笑的小和尚。
“敲敲敲,打打打,敲打敲打!”苦笑摇头,默念佛咒。
“师祖。”一个身披紫金袈裟的大和尚走进院内,他轻唤老僧,怕打搅了刚入定的老和尚。
“哎呀,我也想死,可是他们偏偏不让我死!”老僧有些急躁,睁开眼睛,但好像自言自语,竟跟自己生起了闷气。
“师祖,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老僧不愿理他,一撇嘴竟扭过身去,闭目塞听。
“出家人不打诳语,师祖又该悟道了!”
老僧气的双拳捶打蒲团,指着大和尚颤抖的气道:“你们这群万华的徒子徒孙,还有他供奉的这坐胎泥,我真是倒了八辈子……呸呸呸,不能咒自己,你给我出去,我再也……”
“不想看到我,对不对?”大和尚蹲下身子,扯开脸皮嘿笑着去揉老僧的胡子,倒像是一个十分调皮的顽童。
“古老三,我琢磨着近期会有人来寻我,如若有人前来,你带他来我跟前。”
白瓷城,牛儿背上驼着一位白衣青年,引得众人围观,他们稀奇的可不是牛背上的这位青年,而是他坐下的青牛。
整个牛身发青,牛头却长有红色鬓毛,牛眼双间生有图腾,光影闪动间,此牛奔跑起来竟比马儿还要快。
“癸水神牛!”就连一项不爱开口说话的马夫都惊呼出声。
“你就是白瓷城的新任城主?”青年面露狰狞,没有下牛的意思。
李征围着神牛观看,走了几圈后又走了回来,他眼珠子乱转,让他想起一件趣事。
大三那年,他跟几名同学外出旅游,途中偶遇姚琪,那时姚琪还不是他的女友,他知道还有两名男同学在追姚琪,死党郑民帮他出了个注意,他的女友跟姚琪一间宿舍,就想让她帮着搜集一些姚琪暴躁的证据,以此来吓退那两位男同学。
郑民的女友当然不乐意,但还是时不时的当起了传话筒,当时他们听到什么来了癸水,都不明白什么意思,癸水来了就会发牛脾气,直到后来他跟姚琪在一起,才啼笑皆非,明白其意。
癸水神牛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坐骑,所以他才好奇打量,他摸着下巴盯着神牛,神牛竟然愉悦的冲着他摇尾巴。
李征无语,你是一头牛,又不是一条狗!
“我在问你话,你傻笑什么?”青年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耷拉着眼皮看着李征。
“神牛啊神牛,将这狂妄自大的家伙掀下去。”他心中嘀咕,恨不得神牛将这青年掀翻在地。
谁想神牛的确发疯,将青年给掀翻下来,青年猝不及防,双膝一跪,跪倒在李征面前。
“呀,这位公子,干嘛行此大礼?”
青年怒急,尽管他不明所以,但还是拔剑冲着李征砍去。
李征急忙躲闪,倒也能够照应,他看见城主府的护卫向这边奔跑,闪躲间大声呼救。
“有刺客,千万别让他跑了,快来人啊。”青年回首,这才看到大批的护卫,他牵动神牛,却纹丝不动,急促间只得丢下神牛独自跑了。
来人还是夏小影,她对着李征施礼,李征冲她努嘴,盯着青年狂奔的背影,询问道:“这主谁啊?”
夏小影早就发现了青年,只是她追赶时故意放满了脚步,她冲李征抱拳道:“他是西山家主的侄子,黄察。”
李征顿悟,原来他就是夏晨曦那位未婚夫,只是家里有一位战神境的老祖,他的武功为何如此平平?
东脉光华寺,对应的就是西山阳天宗,也就是整个以黄家为主的宗门,以前的时候,虽然黄家势大,也只是被认为普通门派,自从他们老祖显露出战神境的实力,整个白瓷城已经没人可以轻视。
夏小影看着若有所思的李征,明悟现在这位可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刚才自己明哲保身不知道有没有被他瞧出来,刚开始还在盛传,李征可能是十王某位的子嗣,现在他的身边可是站着一位实打实的战神,他做城主,已经失去了原来很多反对的声音。
“夏统领,附近哪座寺院比较灵验,本公子突然想去礼佛,拜一拜金身罗汉,也好过有人当街刺杀李某!”
夏小影一惊,未等她有其他动作,马夫就一掌拍在了她的左肩上,夏小影狂喷一口血倒飞了出去。
“是属下的失职。”她半跪在地上,许久爬不起来。
“我真心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李征淡然一笑,不再理会此女,转身离开。
夏小影点了几处大穴,从衣袖中掏出几粒药丸吞了下去,过了一会,面色才变得好看些。
“逆天啊!夏统领已是三清境大圆满,跟大公子都不分上下,竟然挨不住这位马夫的一掌!”
“噤声,你不想活啦,竟敢公然议论战神强者。”
围观者交头接耳,众人皆惊,那位马夫战神究竟何人!
光华寺,鼓色钟声又响,夏四九背手站在马车旁,马夫正依靠着车架打鼾,夏四九朝远处的院落望去,这些天他也有些察觉,李征虽然那日确实发出了圣人言,死了那么多青衣死侍,这是他亲眼所见,肯定错不了,但通过这么多天接触,李征体韵无华,根骨一般,虽然也算有些拳脚,但怎么看都不太像是一位杀人于无形的圣地传人。
听见鼾声,他不仅皱眉,又想起了那晚雨夜,他随李征躲进一座破庙避雨,在庙中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武立春,李征将随身的药物全部灌入了他的口中,后来又拖着他四处就医,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烂命。
武立春,武国前将军,武国劳皇死后不久,皇弟谋权篡位,杀害亲侄,祸乱朝纲。
武立春单人单骑,后黄山营救太子,虽未成功,却在杀出重围时,割掉了伪劳帝的一只耳朵,眼前邋里邋遢的这个男人,夏四九无论如何也没法将他跟那位英雄盖世的前将军,联想到一起。
李征与鼓楼下盘坐,他的对面是那位老僧,一阵钟声响起,老僧又皱眉。
“万光禅师,听了这么多年的钟声,难道还不习惯?”
老僧一只眼睛微睁,恍然一笑,对着李征说道:“习惯,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好比面对的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如果你将他的画像高高挂起,每日里去瞅一眼,一开始或许只是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忘记自己的仇人,可是多年后,你会不会生出崇拜之意?他的强大,他的成功会对应你的无能为力!”
这下轮到李征惊讶了,对面的这位老僧真的是一位出家人?不渡佛陀不负自己,这些话与佛法言,可谓大逆不道了。
“年轻人,这方天地华宇,你可熟悉?”
李征不明白他所指,只得等待下文。
“禅师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我亦如同这漂海浮萍,不知何去!”
李征不由叹息,这个世界由他而生,他确实对这方天地知之甚少,甚至他曾一度怀疑,这真的是因为他的存在才会产生的联系?
当他再回首,老僧却已消失,李征不由大愕,只看到老僧打坐的蒲团上放着一本佛经。
“幻欲经文。”佛家有这本经书吗?
等他回到城主府,已经是白昼微消的时候了,桌上一根红油烛微微闪烁,他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中的经书。
夏四九闪退,替他关上了房门,二子夏至春跟在身后,他脚步轻盈,跟老父拉开了一段身位。
“你有怨气?”夏至春惊愕,但又快速低下头去,他怎能没有怨气,父亲这些年对他不闻不问也就罢了,有些风言风语也传了出去,甚至更是将他的亲生女儿,如同一件物品,随意送出,他现在可谓怨气冲天。
“孩儿不敢。”
“你最好不敢,这府位本就应该传给你大哥,为父一片苦心你又如何懂得?将来,或许现在,你守护好自己足矣。”
夏至春轻蔑一笑,并未反驳,他知道父亲老谋深算,怎么会轻易将自己打造的权利拱手让人,虽然眼下恰逢乱世,但十王城的皇族可是依然存在,城主是皇族赋予给父亲的至高权利,他一句让出,又怎会不能随时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