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见过隶属克里米尔大教堂的教廷骑士团,就说不出‘百闻不如一见’这种话了。
另外,我艾梅柏作为教廷骑士团的团长,调动骑士团围剿异端,还需要向总督大人报备吗?
弗里茨城主?”
虽然在府邸里面对拉娜的时候,艾梅柏表现得像是一个彬彬有礼的高雅贵族,但是在外面的时候,她说起话来就显然没有那么客气了。
尤其是她一边说话还一边甩动着手里的金色马鞭,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把这条鞭子打在那个胖子的身上,让她显得更加霸道了一些。
“艾梅柏团长,请您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名为弗里茨的城主摇了摇头,叹气道:“按照规矩,如果是在底比斯城外,即便是您要调兵攻打帝都,那也是您自己一个人的问题。
但是在底比斯城里,您如果要调动教廷骑士团的话,无论如何也是要在事前向城主府报备的。”
“这是谁的规矩?”
“帝国的规矩。”
“帝国的规矩——”
艾梅柏话说到一半,转头瞥了弗里茨一眼,反问道:“和我教廷骑士团有什么关系?”
“……”
这他娘的是你该说的话?
这他娘的是我能听的话?
一听艾梅柏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地说出这种堪称“大逆不道”的话,弗里茨顿时感觉自己的后背被冷汗给浸湿了。
虽然在帝国内部大家都十分清楚,皇帝陛下和教宗阁下对于帝国本身与神圣教廷的权力界限的问题一直争锋不断,可是断然没有像艾梅柏这样,明目张胆地讲出来的道理。
如果艾梅柏刚刚说的这句话被什么不该听到的人给听去了,那么作为听众之一的弗里茨肯定也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而且即便是没有被其他人听到,弗里茨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这个话茬。
说教廷骑士团也应该受帝国法律节制吧,皇帝陛下都没有跟教宗大人放这种狠话。
说教廷骑士团可以不遵守帝国法律吧,又站在了帝国法律的对立面。
就这么沉默下去……又好像是默认了艾梅柏的说辞。
“我就不该半夜从被窝里爬起来!”
弗里茨暗暗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原本他正抱着自己的娇妻美妾睡得正香,却被城主府的守卫叫醒,通报了艾梅柏调动教廷骑士团的事。
因为这位从帝都来的大人物在上任之后一直没有什么动作,所以弗里茨一直关注着她的动向。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人不动则已,一动手,就如此的地动山摇。
以至于他匆忙赶过来的时候,甚至在慌乱中穿错了老婆的内衣——当然,这种糗事其他人并不知道,所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看出来,这位来自教廷“十柱石”泽维尔家族的女骑士,似乎是抱着什么特殊的目的来到底比斯城的。
绝对不仅仅是什么“因为教廷丑闻,被排挤出帝都”这种表面上的理由。
从某种角度上来看,艾梅柏刚刚的这句话,更像是在提醒他站队。
选择纳瓦尔帝国,还是神圣教廷。
可是让弗里茨不明白的是,帝都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严重到让底比斯这种帝国边陲的小城的城主也需要站队了……
“他们两个人准备得怎么样了?”
眼看弗里茨陷入沉默之后,艾梅柏倒是没有再催促他,而是策动她胯下的那匹魔兽,来到那两个被羁押的跟踪者的面前。
“团长大人,他们随时可以出发。
只要商队里的人在城区封锁之前没有逃走,那么今晚不会有任何人能够从我们手中逃脱!”
负责看守者两人的并非是底比斯城本地的教廷骑士团成员,而是艾梅柏从帝都带过来的亲兵。
所以对于他们的话,艾梅柏并不怀疑。
“那就开始吧。”
点了点头之后,艾梅柏一马当先,“撞”进了那片白色的壁障。
而在她的身后,亲兵们带着那两名跟踪者紧随其后。
当壁障外只剩下城主弗里茨,以及他带来的城主府护卫时,弗里茨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跟了进去……
……
……
当艾梅柏和她的亲卫兵分两路,开始逐门逐户地进行调查之后,整个贫民窟便沸腾起来。
因为住在这里的人除了极个别之外,很少有身上没有案底的。
在不知道艾梅柏具体的目标的情况下,其中有不少人选择了鱼死网破。
只不过在教廷骑士团的镇压下,骚乱的规模被限制在很小的程度。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没人注意到,一个神色有些木讷的男人宛如幽灵一般出现在贫民窟的小巷里。
他混在那些逃窜的人群当中,躲避着教廷骑士团的追捕。
只不过每当他被逼迫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仅仅一眨眼的功夫,他的身影便从所有人的视线当中消失了。
然后没过多久,他就又神奇地出现在另一支逃难的人群当中。
如果有人能一直紧盯着他的话,就能发现,每当他消失的时候,一只绿色的史莱姆便会“buniubuniu~”地蠕动着身体从他消失的小巷里爬出来,然后慢悠悠地去往另一条街道。
可是因为贫民窟实在太大,即便是教廷骑士团的人手在撒开之后也并不富裕,再加上史莱姆作为低级魔兽,实在是太过稀松平常,所以并没有人发现那个神色木讷的男人和这只史莱姆之间的关系。
直到——
“克里斯!?”
“你不是死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不知道穿过多少条小巷,躲过多少教廷骑士团的围堵之后,拉菲尼终于听到有人呼唤起了它所变身的这个人的名字。
“嗯呢。”
它高兴地点了点头,然后控制着这具还不算熟悉的人类身体,说出了它唯一会说的两个字。
“嗯呢?”
找拉菲尼搭话的人在听到它的回答之后,明显地愣了一下。
不过因为眼下的情况实在危急,容不得他再多思量什么,所以他直接伸手抓住了拉菲尼的胳膊,带着它奔向一条无人的漆黑小巷。
“老大在村子里找了你一个星期,都没找到你的踪迹,原本我们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他们如果见到你还活着的话,一定也会高兴的!”
“只不过你得想想要怎么和老大解释,他虽然见到你活着会很高兴,可是你就这么不辞而别……咦?”
逃窜的路上,男人一直小声碎碎念着,和他所认为的“克里斯”叙着旧。
可是没过多久,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自他的指尖传来,让他前行的脚步一顿。
“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会有蚊子?”
因为那种异样的感觉十分轻微,所以他一开始只是认为自己被什么蚊子之类的昆虫给咬到了。
可是当他回过头,看向“克里斯”之后,整个人却直接陷入了呆滞——原本应该被他拽着的他的兄弟克里斯,此时竟然“如同”一只史莱姆一样,除了那颗头之外,整个身体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绿色泡泡。
而此时他的手也并没有向他预想当中那样,拽着“克里斯”的胳膊,而是整个浸没到史莱姆的身体当中。
并且距离他身体最远的指尖的部分,此时已经血肉消融,只剩下森白的指骨!
“怪……怪物!”
借着今夜那并不算明亮的月光,男人能够看到熟悉的“克里斯”的那张脸上显露出一丝好像“腼腆”一样的笑容。
就好像在说,“哎呀,真不好意思,被你发现啦”一样。
这让他联想到,克里斯从前第一次去底比斯城的妓院,出来时恰好被他撞到的那个时候。
当时克里斯的脸上也挂着同样的笑容。
可是此时再看到这张笑脸,以及笑脸下那蠕动着的绿色身体,他只觉得如坠冰窟……
“嗯呢?”
在男人的嘴刚刚张开的时候,拉菲尼便清楚了这个男人打算做什么。
因为之前吃掉克里斯的时候,劳伦斯有特意嘱咐它,不要让猎物发出声音,所以这一次狩猎的时候,拉菲尼同样秉承着劳伦斯之前的命令,在男人的惨叫声从喉咙里冒出来之前,它便故技重施,用自己的身体将那一声惨叫给堵了回去。
之后,它便心满意足地蠕动着自己的身体,将男人带进了小巷深处——虽然它本身有着能够将男人整个消化掉的能力,但是由于在之前的饲养过程中,它得到的食物基本都是零零散散的食物碎屑,所以这让他养成了一点一点地品尝主人赐予的珍贵食物的习惯。
在劳伦斯不在附近,它感受不到劳伦斯焦急情绪的情况下,它更倾向于慢慢品尝这道美味……
……
……
“终于得手了……吗?”
艾梅柏府邸,拉娜的卧室里。
躺在床上的劳伦斯悠悠地松了口气。
自从拉菲尼出发之后,他便一直默默关注着系统面板的变化。
在看到其中“饱食度”这一项增加了五点之后,他自然也就知道拉菲尼完成了一次进食。
只不过……
“也不知道它有没有被艾梅柏的人发现。”
俗话说得好,“儿行千里母担忧”,虽然拉菲尼不是劳伦斯的儿子,劳伦斯也不是女的,但是此时此刻,劳伦斯觉得这句古话放在他身上实在是再贴切不过。
在连拉娜都已经扛不住睡意,趴在婴儿床边睡着了的时候,他却还努力瞪大着双眼,跟自己的睡意做抗争。
足可见他对自己这第一个眷属有多么关心了。
“哎,拉菲尼只需要负责吃吃喝喝就可以了,我这个‘御主’要考虑的事情就比较多了……”
一边在心里暗暗地吐着槽,劳伦斯一边关注着系统面板上的变化。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饱食度在增长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这让他一度怀疑,拉菲尼是不是在狩猎一次之后,就被艾梅柏和她的手下给抓到了。
而另一边,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眼皮也变得越来越沉重。
在这种担忧与睡意的双重侵袭的情况下,他感觉自己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好在他闭上眼睛之前,终于还是在脑海中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嗯呢”……
……
……
当劳伦斯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第二天上午。
虽然他的肚子饿得叽里咕噜乱响,但是双腿间却没有那种熟悉的湿意。
“是已经换过了吗?”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房间的门被人“嘎吱”一声推开,然后劳伦斯便看到了自己熟悉的拉娜的身影。
“劳伦斯少爷,我们去参加底比斯教堂举办的弥撒仪式吧!”
一进到房间里以后,拉娜便兴高采烈地将劳伦斯从婴儿床上抱了起来。
从她眼下这种满脸笑容的样子,完全让人联想不到,这个可爱的少女前一天还在为自己的容身之处发愁,甚至被人像躲瘟疫一样躲避。
“看来艾梅柏那边的进展很顺利啊。”
各种意义上的——劳伦斯在心里补充道。
因为现在还没办法开口说话,劳伦斯还是只能通过周围人的谈话来获取情报。
所以错过了艾梅柏和拉娜讨论抓捕进展的时机之后,他只能再找其他机会确认和商队有关的消息了。
另外比起商队的事,眼下还有一件事让他比较关心。
“弥撒,是我理解的那种弥撒吗?”
按照他在前世了解的常识来讲,“弥撒”这种仪式要么是在休息日举办,要么就是在重大的节日时举办。
而不管哪一种,应该都会举行繁复的仪式。
像他这种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可能免不了要多接受一些“祝福”。
尤其是在艾梅柏这个教廷骑士团团长带他和拉娜出席的情况下……
“该不会又要泡圣水了吧?”
劳伦斯很想发动自己全身的力量,表达出自己对参加这个劳什子“弥撒”的抗拒之心,可是一想到艾梅柏可能像之前一样,解读成什么“欢欣鼓舞”之类的意思……
他就又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希望这次不要再像上次那么刺挠了……”他在心里祈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