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年与青牛

明月倒悬,才觉已是深夜。偌大的湖面上仅有一叶扁舟,少年面色略是清秀,眉眼间却满是一股刚劲的傲气,头戴一顶斗笠,口中含株野草,背后挂着一杆苍竹,竹头串了几枚铜钱,腰间别了一壶酒,也不见取出来喝,就这么气定神闲的卧在船头,倒是让人不知该如何形容这少年。

孤舟缓缓而行,犹如一道利痕划破了这面湖镜,那少年肆意的笑,也打碎了这尘世间最后的一点寂静。

“哈哈哈哈哈哈,这回定要让嵇旭这孙子哭着回家找他娘,哎,疼。”少年睁开眼,刚才的湖面猛的消散,抬起头只看见一位长袍白发的老人,手中握着一杆烟,显然这就是让得他头疼之物。

“颜老先生,您怎么来了?”少年一扫刚才的荡然,翻了个身跳下牛背,向面前之人行了一礼。

“呵呵,你这小子,放牛也不踏实,做个梦都要喊打喊杀。”

少年嘿嘿一笑,低着头好似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答道:“您老教训的是。”

那老人摇摇头,笑着看了他几眼,随后从袖子里掏出几串铜钱挂在牛角上,对着他说道:“这个月的工钱,还有,记得明天日落时来书院,瑶儿明天生辰,你陪着我喝两杯。”

少年一听有酒喝,又是对着渐离渐远的老人行了一礼,笑着说道:“那小子就先谢过老先生了,明日我必然准时携礼登门拜访。”

“礼就算了,那点工钱自己留着花,人到了就好。”少年抬起头,望着已经行远没影的老人,便是又行了一礼,方才牵着青牛向小镇东边走去。

少年名叫东方怀安,从小父母就离他而去,将他托付给了隔壁的木匠杨老头照顾,不过几年前在小怀安刚满十岁时,杨老头也永远闭上了眼,只剩下一头不知道多少年岁的老青牛与他相依为命。

东方家曾是小镇上的大户,但是苦于代代单传,家里人丁稀少,在祖上不知多少代时,犯了一桩大罪,打碎了镇压此地的玉玲珑。

小镇方圆百里龙脉错落,压胜之物被毁,滔天的龙气相冲,龙脉被生生崩断,此地气运也随之而去,昔日的登神之地如今也已成了坟。

东方家为了赎罪,从此以后要将每一代的气运分割而出,以弥补小镇的亏损,这也导致家族人数骤减,这家业也是再也守不住,不出百年便被其余家族分食殆尽。

“掌柜的,给我来壶桃花春酿。”东方怀安牵着老青牛停靠在了一家酒馆门前,伸手将腰间的木葫芦取下,朝着酒馆柜台扔了过去。

“东方家的小子,这两天光景不错啊,兜里揣的下钱了。”那掌柜也不露面,只是把酒壶又抛了出来。

东方怀安接过酒壶,晃了几下,随后对着酒馆道:“刘掌柜,这分量可不太对啊,我掂量着多了呢,我可还没到那阔绰的地步啊。”

“呵呵,臭小子,掌柜的我今儿心情好,那多的二两算我请的。”

东方怀安笑道:“那小子就谢过刘掌柜的了,牛爷咱走了。”拨开壶嘴喝了一口,就忙牵起青牛回家。

“掌柜的,你说这东方怀安,小时候让这老牛救了一命,杨老头就让他磕头认爷爷,他还真喊到现在,真是当爷爷养了,哈哈哈,这小子真傻,掌柜的你说是不?”

店里的小二只顾着笑话一人一牛这爷俩,回头便遇上了刘掌柜低沉的目光。

“干好自己的活,要是闲的没事去后房干杂活,免得你在这招惹这个招惹那个的。”

刘掌柜言罢,便扭头出了酒馆,站在台阶上抬头望向天空,星光点点,正好撒在了青石砖路上,随即就被一人一牛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