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向武之心

又过了盏茶时间,李熠便摇着乌篷船靠岸了。

此时的渔家码头上,渔帮开设的渔市正是热闹,人影绰绰,声嚣如潮,淮水城中许多酒楼的采购,或是富贵人家的小厨,以及一些鲜鱼贩子,正和渔民们一手给钱,一手交割新鲜出水的渔获。

黄澄澄的铜板夹杂着些许碎银而发出的清脆碰撞声响,尚还未‘哗啦啦’的流入渔民各自的囊袋中,就被渔市内巡查的渔帮恶汉们呼喝着截取了五成。

渔民还不敢有丝毫怒意,还得向那些恶汉们低头哈腰的陪笑,然后才小心翼翼,又珍而重之的将一枚枚铜板揣入怀中,默默离去。

“这些杀千刀的狗崽子,早晚会遭报应的!”

李熠冷冷的扫了那十几个对着一众渔民呼来喝去,动辄乱骂的渔帮恶汉一眼,忽然沉声骂道。

这可将李老根吓了一大跳,连忙喝止李熠:

“阿熠莫要乱说,若被听到,咱家可是要倒大霉。”

他一边说着,又赶紧看向码头,算着与岸边的距离,又听着那杂乱喧哗的声音,最终估摸着李熠的话不会被传过去,才有些后怕的长舒了一口气。

“阿爹放心,我心中有数,码头上的那些狗崽子肯定是听不到我的话。”

李熠低声安慰李老根,但李老根的反应,让他心中的冷意,又更甚了几分。

李老根也轻声安慰李熠:

“阿熠,你莫怪阿爹胆小,实在是渔帮太势大啊,你日后也是要在这片江上讨生活的,得学会忍。”

“况且,渔帮虽然抽的重,但好歹也给咱们留了口吃的,阿熠你是江中的好手,咱家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可切莫因一时之气,惹下大祸,不值当的。”

李熠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便和李老根抬着水箱上岸,到了渔市中随便一处空地上,等着城里人来采买。

最终,原本价值二两多纹银的渔获,他们却只到手了一两出头。

…………

夜已渐深,月如银钩,星若屑金。

渔粱村的小土道上,李老根与李熠一前一后的走着,远远便望见了自家木排屋上的窗户后边,亮起的那一盏昏黄的桐油灯。

桐油灯旁,是一道纤瘦又略显佝偻的身影,还有几缕袅袅蒸腾的烟影,看的李老根不由吞了几口唾沫,又对李熠道:

“阿熠,咱们走快点,别让你阿妈做好的饭菜凉了,那滋味可就要差了许多了。”

此时的李熠,也早已是饥肠辘辘,又冷又疲了,听到李老根的话,舌下便不受控制的生出津液来,人也小跑起来,快要到自家门前之时,更是朝着那油纸窗前的佝偻身影喊道:

“阿妈,我和阿爹回来咯,快开门哟。”

便见到那佝偻身影朝着木门的方向移动,随着‘嘎吱’的门闩起落声,门便开了,这时候父子俩也差不多到了门前。

那站在门后,裹着褚蓝色粗布头巾,穿着大裾裙与宽黑布裤的中年妇女,带着不少皱纹的黝黑面庞上顿时绽开了笑容:

“当家的,阿熠,快回屋吃饭,我刚弄好的虾肉粥,黄面馍馍和炖鱼,可都还热乎着呢。”

张兰顺手将李老根和李熠随身的斗笠,蓑衣,渔网等行头接过,当接到那一两碎银子和零碎的二十几枚铜板时,顿时惊呼出声,李老根则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饭,一边‘得意洋洋’的讲述着捕到两百多斤渔获之事。

他说的眉飞色舞。

张兰听得欣喜连连,一边夸赞李老根与李熠,一边又忍不住肉痛,却没多说,只是在父子俩吃完之后,默默的收拾碗筷与饭桌。

李老根呼呼睡去了,鼾声响的屋壁都挡不住,邻屋内的李熠倒是不在意这震雷般的鼾声,他早已习惯,甚至此时听来,竟有种淡淡的温馨。

阿妈也灭灯了。

家里黑漆漆一片,但此时的李熠,却仍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脑中莫名的闪过种种画面:

有顺利习武,武功大成的意气风发;

有进入江湖,刀光剑影的快意恩仇;

有寻到仙踪,得授妙法的由衷欣喜;

有道行圆满,羽化飞升的自在圆满;

迷迷糊糊之间,也不知睡是没睡,却忽的听到一声嘹亮的鸡鸣,让他整个人一激灵,不由从床上坐起,再推开窗户,仰望夜空,便发现银河渐淡,群星渐隐,那一弯月牙也模模糊糊的落到了西边的江天之间,月光渐被温润的红意和鱼肚白般的晨曦所取代。

“天亮了啊。”

恍惚中,李熠忽的生出了一种时光飞逝的匆匆感,随后又精神大振,竟是一点感觉不到疲累与困意,便在一片鸡鸣声中,轻手轻脚的离开家,到码头边摇着自家的乌篷船往虞江中驶去。

这时候,有夜渔的人刚归来,有打早渔的人刚出江,码头上人声鼎沸,做早食生意的小贩们也陆续挑着摊子到来。

这时候,早市还未开,渔帮的那些恶棍尚未起床,码头上便难得的轻松与安宁,大家都自在的相互打着招呼,李熠也与相熟的村民打着招呼,然后在虞江中渐行渐远。

差不多到了江中水位较深之处,李熠便停下了船,仍是用那条细长的麻绳捆住腰身,然后扎入江中,开始练习泅水。

自从昨夜里,他验证过脑中那棵神异小树的些许功用之后,他练武的念头,便前所未有的强烈。

但练武太耗钱了!

每日出船,也不可能次次都能有昨夜里那样的大收获,现实的常态,是二十尾肥鱼,便可算是丰收。

空手而归更是常有的事。

若再算上渔帮各种巧立名目的吸血,官府各类苛刻的税收,生活的用度,以及雷雨风暴,凛冽寒冬江面结冰而不能出船的日子……

这一年到头,渔民们能吃饱穿暖,便算是很有本事了。

存钱?

那几乎是梦里才能出现的好事!

但凡事总有例外。

譬如若有那等泅水捕鱼都精深至极的渔家好手,能够去到虞江深处,或是江中险湾,九曲十折的涡流之地,便能很容易捕到鱼中大货,甚至珍货。

一条大货,往往就能值上数百枚铜板;若是交了好运,能搞到珍货,更能挣得一千多钱,甚至数两银。

是以这样的渔家好手,哪怕仍是逃不过渔帮的盘剥,但也能生活殷实,经年累月之后,更是能攒够钱,去到淮水城中买房定居。

定居入城,这便是渔民们一生中最大的愿望了。

…………

李熠卖力练习着泅水。

待练的有些疲累了,他便上船歇息,顺便观察乌篷船顺着江流漂到了何处,若离岸太远,他接下来练习泅水之时,便会拉着船往回游。

他暂未练习捕鱼。

所谓样样懂,不如一门精,他便准备将所有精力都先倾注在泅水之上,先把泅水练到顶了再说。

凭顶格的泅水之能,他定然能去到虞江中的各种险危隐僻之处,寻得各类鱼中的大货与珍货。

到那时,练武的花销,应该就不会有多大的问题了。

两个多时辰后。

【泅水:精通(29/100)】

还是那股熟悉的异样感,包裹着全身,让李熠确切的感受到自身泅水之技的再度提升。

他估摸着阿爹阿妈快要醒来了,便慢慢的往回泅,往回摇船,这过程中还顺道徒手捉了几尾肥鱼,在渔市中卖得了十多文钱。

待他归家之时,已是晌午时分了,李老根与张兰才睡足了悠悠醒来,出了里屋,便见到李熠已在灶房生火做饭。

这让老两口看的惊奇,因为年轻人觉大,按李熠往日的习惯,这时候便应该还在沉睡,得张兰将午饭做好再去叫他,他才会起床。

李熠也没隐瞒今早之事,还笑嘻嘻将卖鱼的十多文钱交到了张兰手中,看的张兰一脸心疼,眼角都微微沁出了泪意。

李老根则重重的拍了拍李熠的肩膀,沉声道:

“阿熠,你这么努力练习渔家技能,阿爹肯定是支持的,但一定要注意休息,莫要将身体累垮了。”

“你得知道,这个家,阿爹还在!”

李熠点了点头。

张兰甚至顾不得洗漱,就抢过他手里的灶房活计,然后赶着他去休息。

李熠拗不过张兰,便去床上躺着等饭,午饭后又被李老根强逼着睡觉,但他根本睡不着,只浅憩了大半个时辰,便翻身下床出了屋,和爹妈打了声招呼后,强自往淮水城中寻他发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