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率兽食人，无事发生

“别处的茶都需杀青制作，但我居墉则不同，直取长青茶叶，配以灌溉茶树的龙泉之水烹成，滋味浓郁却无半分苦涩，风味清香叫人如沐春风啊，此茶是......”

老者介绍着名物“龙涎”，在寒离耳边喋喋不休，而他的目光则停留在一边的煎茶少女身上。

老者领来的少女是个凡人，年纪最多不过十五六，打扮普通不过颜色姝丽，正如她手下的青绿茶汤，有种别致的清新之感。

“公子，请，请用茶。”

煎茶少女将放着茶碗的木托盘高高举过头顶，紧张地凑到寒离身前。

看了眼茶碗上升起的袅袅热气，寒离没吭声，从方凳上起身，扯着少女手中的托盘。硬生生将她整个人提溜了起来。

借着，他又按下托盘，直到落到腰间位置，也不管少女诚惶诚恐的正脸，随后取过茶碗抿了一口。

“啧，一般，我的评价是不如‘不知春’。”

寒离点评完后，一口干完剩余的茶水，将茶碗放回托盘，话锋一转。

“不过煮茶的火候不错，该赏。”

“是是是，老朽替她谢过。”

悄悄擦汗的小老头松了口气，正欲暗示煎茶少女离去，又被寒离打断。

“且慢，我家师长常说，茶比酒好，煮茶要选好茗、取活水，这山川风月不在酒中，而在茶中，不过比茶更好的市井人间，千般滋味，万般感受，都在其中了。”

寒离抬手，看向“人间”。

“敢问，姑娘不知为何事操劳，这番年纪却真元早枯，早生华发啊？”

见话锋突然对准自己，煎茶少女吓了一跳，后退两步，瑟瑟发抖。

“老丈？”

寒离没恶趣味到逼迫一个小女生吐露心声，斜眼看向本地主人。

“同是修行人，我不信你看不出来，这小姑娘身无大疾，元阴未泄，如何真元短竭，入不敷出啊？”

“这......”

老头此时后悔的想抽自己嘴巴子。

原以为眼前的少年是哪个显贵宗门里的公子哥，见惯了所谓“仙女”，弄不好喜欢凡尘“野味”，他自作聪明从采茶女里选了个颜色好的，想供他高乐一番，却没成想会因此被诘难。

好心做了驴肝肺，唉！

“也不瞒公子，她只是本城一采茶女，故而如此。”

“...没了？”

寒离觉得荒诞，采个茶就搞得人油尽灯枯，你们这边是十二时辰工作制是吧？

何况他刚才评价说喝的茶一般，是因为他喝过更好的，不代表“龙涎”真一般。

这种连茶汤都浮满微末灵力的灵茶，凡人采摘它们不说延年益寿，怎么还带倒扣寿命的？

“呃，公子有所不知，无论是茶叶还是泉水都在城东的茶园，”老头语气越来越弱，“诶，水恺大人规定，茶园只有凡人能进，而且进入需供奉本性真元。”

“一月一次？”

寒离看向局促不安的采茶女，冷静追问。

“这...是一进一次，一出...”

“呵呵，水恺又是甚么人物，庇护此地的仙人吗？”

寒离气笑了。

本来他见少女身体亏空，联想到相似的寒岁，于是动了恻隐之心，多管闲事一次，从源头上剜掉毒瘤。

却没想有人在此，借茶园之名明目张胆的“吃人”！

好好好，难怪他下来前，与出身上界的同门问及上界现状，他们大多面色局促难堪。

面对这么明目张胆的“吃人”行径，别说仙门上层，他们这些弟子也该拔剑共击之了。

仙人又如何，大不了...

义愤填膺的寒离突然一滞，想到这具有用身，还肩负着为自己寻找妙法的任务。

罢了，如果真是仙人作恶，他就...摇人！

“它便是此地城守，不敢称仙人，不过它确与易安仙人有旧。”

“什么旧？”

“水恺大人被易安仙人自小豢养...”

“哈哈哈！”寒离这回真气笑了。

“率兽食人，我今日必斫之！”

丢下大话，寒离一脚蹬出三丈远，接着一个闪烁就如星点般消失。

“别贪墨人家的工钱和赏钱。”

人已去，声未消，与残声一块留在原地的还有一块紫色的灵髓。

......

莫说云州，即便放眼上界十三州，居墉也是一座不小的城池。

虽没有苍梧院、葳蕤山之类的顶级宗门光环加成，但，单凭仙人有旧这一点，也使居墉轻松汇拢了近万万的人口。

人多意味着修士多，修士多意味着纷争多，那自然巡逻的守卫也多。

所以，寒离甫一往城门方向狂飙，齐备的守卫们已经将各色道术、道法对准了他。

“城内禁止御空，赶紧下来！”

寒离无视脑中炸响的梵音般的警告声，快速刻画几道道纹，继续朝着城门方向疾驰。

道术“正身”，只需简单几笔道纹，就能勾连无处不在的“道”，以其反馈向四周表明身份。

这是一门极普通的入门级别道术，就像九九乘法表一样，走正统路子的修士没理由不会。

但会不代表能随便用。

据说首创者开发这门道术的初衷，是让修士自报家门更有信服力，出门在外扯宗门的虎皮更有底气。

可很快，好好的局面就被一些浑水摸鱼，狐假虎威的败类搅黄，陌生修士间的互信互证又回到黑暗森林般的猜疑链中去了。

唯有仙墟之上的八家仙门例外，理由很简单，敢扯仙门背景给自己贴金的修士不存在，或许存在终究不存在了。

“......”

负责巡逻的守卫们间的交流传音霎时间一静。

此刻，四面八方的“道”都在回应那个狂徒，唯修士可见的天幕之上，巍峨的仙宫覆压在每一个人的头顶。

那是上古道尊传道之所，当今天下玄门正统，所有修士心目中的圣地——太上！

“......唔喂...头儿，这要击落吗？那个连化灵都不是的小子，好像是个硬茬啊......”

“击落啥？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吗？”

“诶——偶——对啊，无事发生，无事发生......”

传音中的气氛顿时一松。

“对对对，一月二十块灵石的活儿拼什么命啊...”

忽然，不知谁不小心吐露了心声，不过也没事，频道中的众人都装作无事发生。

嗯，今天就是仙人亲临，守备日志上也是无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