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今日不退

镇妖关今晚的夜要黑很多，黑云遮挡月光，连带着漫天的星光一同遮掩，光透不过厚重的云层，照不到地面。

来福客栈是为数不多灯火通明的位置，这里本就是一处繁华的街道。

赌场、春楼，来往过客络绎不绝，根本不像是城内有妖祸的样子。

很正常，赌徒就是这样。

无常站在城内最高点——凌霄塔。

凌霄塔夜里不允许有人进入，但是无常是一个七品的高手，围墙根本困不住他，只要他想进来，没有进不来的地方。

此时他站在塔顶，望着关内。

来福客栈外面有衙门的人看守，在暗处有几个斩妖人候着。

城内重要的路口都有斩妖人把守。

如同棋盘，局已打开，静待猎物入场。

而他就是执棋者，遥遥望着棋盘，思考着下一个旗子落在何处。

哒哒哒的脚步踏在瓦片上。

无常看向身后。

青色衣衫的少年不知何时登上塔。

“你来这里干什么？”

林玄坐在他的一侧，“抬头看见有人在塔顶，就来看看。”

两人长久地沉默。

无常突然开口道：“想要洗脱你身上的嫌疑，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

“我知道，所以我来了。”

林玄望着漫无边际的黑暗，“我没想到宋家这么快就输了，他们甚至连反抗都没有，就被人压下罪责。”

无常摇摇头，“大家族从不会输。”

“你看到他们在这件事上输了，但是在其他我们没看到的地方，一定有宋家获利的地方。”

“就像两军交战，从来没有绝对赢的局面，不过是我用什么东西换取对面什么东西。”

林玄点点头。

这一点他很明白。

兵法有云：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击腹则收尾具应。

所谓家族间的斗争，不过是资源之间的交换，想要总指挥使的职位，你就要舍弃另外的利益。

“能够做到镇妖关大家族，没有一个简单的角色，所以遭殃的永远是我们这些普通的人。”

林玄当然知道，“宋家已经妥协，认下了宋元的罪责，我想在这件事抽身太难了。”

“很简单，查清楚这只妖从何而来，何时而来，如何而来，来此为何。”

“这几个弄明白，你就能抽身，甚至让吴家遭受重击。”

林玄想了想，“你是说这只妖和吴家有关系吗？”

无常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我也想知道。”

“不论如何，今晚一定要抓住它！”

两人坐在塔顶望着关内夜色，一间间房舍的烛光熄灭，城内陷入死一样的黑暗。

偶尔有几声鸡鸣犬吠。

忽然。

火光照耀半边天。

房子着火了。

橙红色的火光远远照在两人的脸上，一位位斩妖人在黑暗中快速潜行，四面八方汇聚在起火的房子前。

无常纵身一跃，身影消失在夜里。

林玄快速下楼，向着着火的地方奔跑。

他尽量躲着人，毕竟现在衙门的人还在找他，不适合出现在大庭广众下。

越来越多人汇集在这间房子外。

“是来福客栈连同的那间房屋。”

这里正是猛虎帮帮主孟虎身死的地方，在这个地方宋元的剑插入他的心脏。

猛烈的火焰映照着围观之人的脸色。

街坊邻居拎着木桶将水泼向大火，可火太大了，这几桶水实在是杯水车薪，完全不够。

无常向前一步，深吸一口气，他与其他人感受不同，他感觉到致命的危机。

“所有人后退，去找指挥使大人。”

“头？”

“没听明白吗？”

这个危机越来越强，尖锐的气机锁定他，似乎下一刻就会取他的性命。

无常极力保持冷静，将一件件事情吩咐下去。

斩妖人也察觉到不同寻常，“头，已经让兄弟们去通知了。”

“所有人退出五百米。”

“头？”

一滴冷汗从无常的额头掉落，在猛烈的火焰之中，他看到一个暗红色的身影，每动一步，就会带给他巨大的压力。

“没听懂吗？退！”

“嘶。”

火焰中的怪物终于露出真身。

它趴伏在地面，皮上是古朴繁杂鬼眼一般花纹，四肢又细又小，可其爪子却无比的锋利，在他走过的路径之中留下深深地印记。

火焰在它经过之时，自动分离开，如同为它让路。

无常面色难看，持剑而立，紧紧盯着怪物，“六品。”

下三品，九八七。

中三品，六五四。

六品已是中三品，与下三品有着本质的区别。

下三品打磨自身，中三品则是打造与天地间的联系。

操控天地间的力量为己用。

斩妖人面色大变，“六品？”

他们的头才是七品。

无常持剑挡在怪物之前，“退！”

斩妖人缓缓向后退去，却看见无常依旧在原地。

“头，走啊。”

无常摆摆手，他看着火焰中走出的怪物，渐渐与尘封在记忆之中的怪物结合。

“走？”

他左手持刀，右手持剑，“你知道我找它多久了。”

“你不是他的对手。”

“若是什么事都等到有绝对的把握再去做，那也太没意思了。”

滔天的烈焰映照着他的脸，带着决然，“所有人，后退！”

轰——

青石板碎裂，无常持刀斩向妖物。

先发而至！

妖物无比的灵活，在刀剑尚未到达之前已经离开，甚至反向抓住无常的手臂。

爪子像是钢刀一般，深深抓进无常的手臂，血液喷涌而出。

怪物人性化的笑了笑，舌头舔舐着爪子上的血液。

它人立而起，瞬间留下无数的残影，身体到达无常的面前，两只爪子爪向无常胸口，这若是让它抓中，无常怕是横的当场。

关键时刻，无常用刀剑挡住。

刀剑打飞。

无常滚入火焰的废墟。

怪物发出刺耳的鸣叫，似乎在嘲笑无常的不自量力。

“呵呵。”

无常从废墟走出来，身上的衣服早已被燎的乌黑，胸前一大滩血渍。

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抬起头，“刀剑只是爱好，我最擅长的可是拳法啊。”

他摆出姿势。

无常露出追忆的神色，“我已经很久没用憾山拳了。”

“所谓憾山拳，遇难不退。”

“今日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