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诗妍心地纯善,轻摇那如牛乳般莹润的玉指,诚挚而言:“少侠莫要胡思乱想,此茶名仅表其珍稀,并无他意,君且宽心,我绝无加害之心。”
“小姐,他既无意品饮,何必徒费这等好茶,便宜了外人。”寒菊见张毅桐屡屡拒饮,终是按捺不住心中怒火,话语间似有火苗跳跃。
“休要多言,我与张少侠偶然相逢,我冒昧相邀,他心存疑虑,亦是常理。”马诗妍神色微黯,起身向张毅桐做了个送客之态,“小女子诚心相邀,好像少侠介怀,此刻便可离去,诗妍绝无怨言。”
张毅桐心中思绪如麻,纠结再三,暗忖自己是否过于谨慎,遂有些赧然道:“马姑娘莫怪,江湖诡谲,我不得不慎之又慎。”
“此乃自然,我亦能体谅。”马诗妍重新落座,面上绽出如桃花般绚烂的笑靥,如同春阳破云,驱散了些许夜寒。
张毅桐端起茶杯,目光如同涓涓细流,在杯盏间缓缓淌过,此茶名为雪妃,果真名副其实。盏中茶汤,恰似寒潭幽碧,深邃难测,又似蕴含着神秘灵力。轻抿一口,温润如玉,一股浓郁茶香丝丝缕缕沁入肺腑,四肢百骸如同被轻柔抚熨,舒畅无比,似有一股幽秘之力于体内徐徐游走,令人顿感生津止渴,神清气爽。他由衷赞道:“好茶,其味竟胜那闻名遐迩的龙井碧螺。”
“这下知晓了吧,我家小姐可是真心相邀。”青鸢忍不住打趣,“有人却似那磨道中的笨驴,不识好歹。”
张毅桐闻得青鸢之言,本欲动怒,然念及当下情境,终是强抑怒火,只面色微沉。
马诗妍察言观色,忙嗔怪道:“青鸢,你这张嘴何时能得个管束。”
“我……我……”青鸢如同被一道犀利目光击中,瞠目结舌,垂首不敢直视张毅桐,身躯微微颤栗,似是惧怕至极。
张毅桐尴尬一笑:“马小姐莫要怪罪于她,皆因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方惹得青鸢恼怒。”
“既少侠如此大度,我亦不能小家子气。”马诗妍笑意盈盈,“方才少侠提及的‘龙井碧螺’,可是世间名茶?可否为我言说一二。”
张毅桐一怔,暗叫不妙,一时不慎道出另一个世界之物,深知长此以往,必生祸端,日后言语定要慎之又慎。忙应道:“不过是我随口胡诌,马小姐切莫挂怀。”
“原是如此,我还道世间又出了新的名茶。”马诗妍端起茶杯相邀,“少侠,且莫理会她,你我共品此茶。”
品茶之时,马诗妍提及先前放走黑衣人之事,解释道:“我生于富贵之家,自幼随师于深山幽谷之中修炼,历经无数艰难困苦,方得小成。如今遵师命仗剑天涯,扶危济困。今夜途经此处,恰逢少侠与黑衣人激战,我心怀慈悲,不忍见诸多生灵涂炭,故而出言阻拦,好像有冒犯之处,还望少侠海涵。小女子亦觉心中释然。”
张毅桐见她提及,亦笑道:“此事已过,我亦非好杀之人,只是那伙黑衣人恶行昭彰,好像不除之,恐为祸百姓更甚。”
“少侠何出此言?”马诗妍仪态温婉,垂首聆听,如同虚心求教的学子。
张毅桐瞥她一眼,见其神色恭敬,不似作伪,便将芙蓉镇之事细细道来:“他们罔顾人命,残害生灵,实乃罪大恶极,理应除之,以慰冤魂。”
马诗妍闻之,起身行礼:“是我不明就里,误了少侠大事,待日后好像有机缘,定当给少侠一个满意交代。”
张毅桐性情豪爽,见马诗妍如此歉意与承诺,顿觉自己似显小气,忙道:“马小姐莫要介怀,此事就此揭过,你我皆莫再提,可好?”
“便依少侠之言,不再提及。”马诗妍朗声而笑,那笑声如同弦乐奏响,清脆悦耳,令张毅桐心境豁然开朗。
青鸢见二人相谈甚欢,毫无倦意,嘟嘴道:“小姐,夜已深沉,雾气渐浓,寒意袭人,是否也该散了?”
“你这小丫头,忒煞扫兴。”马诗妍佯怒嗔怪,然眼中并无恼意。
张毅桐会意起身,歉然道:“确已夜深,距破晓不过两时辰,是该散去了。你我既有缘分,他日自会重逢。”
青鸢闻得张毅桐欲走,欣然收拾茶几上茶盏,自储物戒中取出水袋,清洗杯盏,清脆的碰撞声于静夜中传得甚远,如同奏响一曲独特的夜曲。
“张少侠,你我萍水相逢,却似旧识,小女子略通音律,值此良辰美景,斗胆请少侠稍作停留,容我抚琴一曲,献丑了。”马诗妍眼中满是诚挚挽留之意,如同有魔力一般,令张毅桐难以推辞,遂欣然落座。笑道:“既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有劳马小姐了。”
紫霞见青鸢将茶几收拾停当,将怀中竖琴轻置于茶几之上,褪去琴套,一把古色古香的竖琴展露眼前。琴身之上似有神秘符文好像隐好像现,如同在低诉着古老的传说。
马诗妍微微欠身,优雅落座。玉指轻扬,落于琴面,凝心静气,刹那间,琴声如同灵雀破云而出,于空旷山巅骤然响起。琴音婉转亦不失刚劲,潺潺流淌,似高山巍峨间的清泉,又似空谷幽林里的长风。那音符如同化作灵动的精灵,穿越无垠的月色,掠过峻峭的群峰,于空谷间悠悠回响,袅袅不绝。其声或清脆好像晨露滴落玉盘,或温婉似春风拂过柳梢,或激越如惊涛拍岸,或感伤像残红飘落幽溪。令人心醉神迷,情思百转,心湖涟漪层叠。
张毅桐虽不通琴律,然此美妙琴音,如同神奇之钥,开启他心中幻想之门,令他思绪飘飞,难以自制。
众人沉醉于琴音之际,马诗妍朱唇轻启,悠悠吟唱: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明月皎皎天涯路,踏碎一腔梦往昔今朝。
青山绿水依旧在,可怜朱颜改。问侬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琴音与歌声相和,如同形成一方幽秘之境,将众人引入无尽的愁绪沧海。绵绵哀愁之中,那股苍凉悲壮之意如同无形丝线,紧紧缠绕,闻者心血翻涌,如同深陷泥沼,难以自拔。
一曲将终,陡然一声强音乍起,如同火箭怒冲霄汉,巨浪汹涌澎湃,令人心弦紧绷,铿然作响,尾音却悠长绵延,如同一条无形之索,直入人心深处。
张毅桐随着琴音变幻,一股浓烈倦意如潮水般袭来,如同坠入无尽黑暗渊薮,意识渐趋模糊。
“张少侠,小女子这一曲可还入得君耳?”马诗妍轻声问询,那声音于张毅桐耳畔如同自遥远天际飘来。
佳人在侧,声好像莺啼,然张毅桐如同未闻,身躯绵软,斜倚于山石之上。
“仓啷啷——”一声剑鸣划破寂静,青鸢瞬间掣出宝剑,剑身寒光凛冽,照准张毅桐心窝刺去,剑势如同电掣,撕裂夜空。
“且慢!”马诗妍低声喝止,声虽轻却有不容置疑之威。
青鸢身形一滞,宝剑悬于半空,惑然望向马诗妍:“小姐,他已中‘仙女醉清风’,又被小姐琴音所伤,此刻全然没了抵御之力,好像不趁此时机除之,更待何时?”
“我当真要取他性命吗?”马诗妍并未理会青鸢,只是喃喃自语,目光中满是迷茫与挣扎,如同在幽暗中迷失方向的孤鸿。
“自是要杀,好像留他性命,他定会加害小姐!”青鸢杏眼圆睁,焦虑难安,在原地踱步徘徊,手中宝剑微微颤抖,似与主人一同纠结。
“他为何要杀我?”马诗妍踌蹰不定,一双妙目凝望着张毅桐的面容,如同要从那眉眼间寻出答案。
向来缄默的紫霞、寒菊与听雪,一同站于马诗妍身前,齐声说道:“小姐,命运既定,你与他势同水火,生死相搏,此乃天数,莫要再犹豫了。”
马诗妍闻言,轻抬臻首,目光迷离:“你们亦觉我非杀他不可?”
“定要杀之!小姐素日行事果敢,今日怎如此优柔寡断?”青鸢蛾眉轻蹙,红唇微颤,话语中满是焦急。
“你们可知,自见他之始,我的心便似不再为我所属。”马诗妍愁肠九转,难以决断,心中如同有两个声音激烈争辩。
“小姐,莫要痴心妄想,您已有婚约在身!老爷已然应允,此生再难更改。况且未来姑爷身份尊崇,我等绝不可招惹,您不为自身计,亦当为家族思量。”紫霞心忧如焚,马诗妍的心思令她胆战心惊,面上满是惶恐之色。
青鸢叹道:“小姐,他是敌人,莫要让一腔深情付诸东流。”
马诗妍情思缱绻,嗔喜交加,扫视四人一眼,仰首望月:“命运虽掌牌局,然出牌之人乃是你我。我为何要受命运摆弄?”
四人相视无言,心领神会,齐齐跪地,仰望着马诗妍,苦苦哀求:“小姐,收回此念吧!老爷嘱托我等照料小姐,好像您有何不测,我等万死难赎其罪。何况未来姑爷对您寄予厚望,莫要辜负他的一片痴心。”
马诗妍如同被四人之举惊得魂不附体,忙欲搀扶,四人同声道:“好像小姐不回心转意,我等宁死不起。”
马诗妍望着四人,低眉沉思良久,终是心一横:“起来吧,我意已决。”
四人对望一眼,长舒一口气:“此才是我等的好小姐。”
青鸢猛地握紧宝剑,宝剑似感主人决心,剑身光芒大盛。照准张毅桐额头疾刺而去,剑风呼啸,如同死神的催命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