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淡然道:“这几日我受主公之命,奔波于外,勘测汉中地形,访查山川险要,不过是充任一探路斥候罢了,”
原来这些天,魏延受刘备的命令,走访勘察了汉中平原周边的山川地形,按照刘备的要求,魏延深入那荒僻山野,跋山涉水,披荆斩棘,就为摸透汉中盆地错综复杂的地形,甚至远至兴势、黄金、赤坂等险隘之地。
“公授,你是知道我的。我本主公部曲出身,蒙主公不弃,忝任牙门将军,不过眼下主公帐下能冠将军之号者如云,我也知道,自己还是位卑人轻。”
“相较于公授你这般备受重用,受命领军去开疆拓土,而我只能充作探路先锋,真是惭愧啊。”魏延自嘲道。
刘封自然是知道魏延的秉性的,其人志在建功立业,绝不安于庸碌平凡,以至于在真实历史的诸葛亮北伐期间,他总是要求独领一军,独自进行北伐。
“兄长何出此言?你之才略,我是知晓的,不过是机缘未到而已。”刘封忙握住魏延的手,诚挚说道。
话至此间,刘封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灵光,他似乎猜到了刘备这番差遣魏延去勘察汉中地形的深意。刹那间,刘封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抬眼看向魏延:
“兄长,你此番奔忙,可莫要觉得只是寻常苦差。”刘封刻意压低了声音,凑到魏延耳边:“我可与你透个底儿,主公这是要有重任要交托于你啊。”
魏延皱起眉头,眼中满是疑惑与探寻,急切地盯着刘封,盼着他快些揭晓谜底。
刘封反而卖起了关子:“天机不可泄露,不过将来如果主公问起兄长汉中的防御之策,兄长可用‘曹操若来,可为主公拒之;他人若来,可为主公吞之’回答即可。”
魏延眼眸大睁,虽还半信半疑,却已经在仔细揣摩起刘封的这句话来了,心底却已然涌起一股澎湃热望。
但他哪知道,这是穿越而来的刘封,用自己的话慷自己之慨呢。
正是晌午时分,江面上波光粼粼,晃得人睁不开眼。刘封、魏延并肩立在船头,江风时不时撩起他们的发丝与衣袂,两人望着远处水天相接的地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魏延给刘封讲述了沔阳城中一些最新的情况,纷繁复杂的消息中,有两条消息让刘封格外留意。
一是,自从刘封在酒宴劝进称王后,此刻刘备的军中上下,幕僚之间,劝进之人有如过江之鲫,众人纷纷响应效仿起来。
二是,关羽的帐下督赵累现在正在汉中,但赵累此行甚是机密,连魏延这个牙门将军也不知晓内情。
听到这两则消息,刘封自然意识到,刘备称王、襄樊之战这两件足以改变历史的轰轰烈烈的大事件即将要拉开序幕了。
而留给刘封改变历史的时间,正如同沙漏中的细沙,一分一秒地流逝,越来越显得紧迫而宝贵了。
江岸边众人忙碌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渐渐拉长,随着魏延离去的身影远去,刘封即刻召集诸曹校尉来到船舱商议出发事宜。
舱内,烛火被晃动的船身带得晃晃悠悠,诸曹校尉鱼贯而入,光影在众人面庞上跳跃不定。
紧随其后,还来了个生面孔,面容沧桑,身材短小,但却看得出来其人是一身的腱子肉。
“公子,这人便是此次的船队把头,姓洪名景。他是汉中人氏,根底清晰,最为可靠。而且最为便利的是,此人之前纵横汉水上下,往来于汉中、上庸之间,对西城、上庸之地的情况也颇为熟悉。”
向导的事此前一直是交由廖光负责的,此刻他不紧不慢的介绍着。
“如今辎重已妥,船队整装待发,只差敲定这一路的详细章程了。如此,便请把头说说此次如何乘舟东下吧。”刘封抬手吩咐道。
老船夫毕竟是走南闯北见惯了世面的人物,面对此时满舱的武人倒也不怵,他展开一幅帛画,上面绘着蜿蜒江河与沿岸标识,手指沿着汉水比划,朗声对众人道:
“诸位将军,眼下咱们是在沔阳,从汉中至南郑再至城固,皆为汉川平地,这一路,汉水平缓的很,大家可放宽心。”
“过了城固往东,便是秦岭和巴山相夹,我们先过黄金峡,再过石门峡,这地方,汉水一下子收窄,浪头一个接一个,撞在礁石上,溅起的水花老高了。不过大伙莫怕,我在这儿漂了几十年,啥风浪没见过?大家只要握紧船舷,稳住身形,准能顺顺当当穿过去的。”
“过了石门峡,那水势又开阔了起来,这便到了安阳、西城了,水面悠悠荡荡,平和得很。其中西城地界平坦富饶,人烟最多,好似汉川。”
“西城之下,便是旬阳了,旬阳地势险要,但过了此地的下一段水路,两岸青山连绵,风景好看,行船也颇为方便。”
“再往后啊,便是从汉水拐入堵水,船队要沿着堵水逆流而上,最终便可到上庸了。”
“此次行程总计约一千二百里多些,不过好在是乘舟顺流而下,按大船每日二百里,不过六日,便可至上庸了。”
“诸位将军大人,老夫我是汉水上有名的船把式,上上下下往来惯了,此行你们但放一百个心。我定能乘风破浪,带着大家平安到上庸的!”李伯目光炯炯,扫过每一个人。
杜亥听完,补充道:“依我看,得挑些经验老到的船工在头船领航,也好提前探清暗流礁石。”众人纷纷点头。
刘封也点头同意:“有理,廖光,此事便交于你去安排,选人莫要含糊,多给些犒赏,务必保一路无虞。”
刘封随即又问了一个问题:“房陵至上庸路程几许?需要多少时日?”这个问题甚是关键,他差点忘了。
“两地相隔不过百五十余里,但两地没有水路,只有山路,道路难行,从房陵出发的话,少则两三日,多则五六日可到上庸。”洪景如实说道。
“啊?这么快?”刘封惊呼。之前刘备已经明里暗里让他要在孟达之前拿下上庸,没想到如果孟达此刻同时出发的话,必然会比自己早些到上庸。
只能希望刘备此前的回信能迟滞一下孟达的行动时间了,而且自己也要立马动身才行,刘封心中暗道。
此时,所有的辎重物资,从粮草军械到帐篷衣被,乃至各类杂项物资,经过整日的紧张搬运,此刻已悉数装载上船,每一艘船都显得沉甸甸的。
江风渐起,吹得船上旌旗猎猎作响。船工们在船舷两侧来回穿梭,检查着缆绳和船帆,做着最后的检查与调整。
好在此刻,李严在一众仆役的簇拥下缓缓来迟,与整装待发的船队一起会合,总算没耽误多少时间。
眼见万事俱备,随着刘封的一声令下,激昂的号角声吹响,船员们齐声呐喊,解开缆绳,扬起风帆。船队仿若一条灵动的巨龙,缓缓驶入浩渺江水,向着未知的前路破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