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无心背后的神
- 彼岸异常:我重开符箓道,镇人间
- 绯苡所思
- 4034字
- 2024-12-18 00:50:42
“砰!”
“在你身后!”
木板爆裂声与无心的轻呼同时响起。
许平安下意识拧头,五根乌青的手指擦过脸边,阴风森冷,腥臭扑鼻。
后面,庄北极脸色铁青,正握着半截木凳。
“呃。”
憋气声从身后传来。
许平安头皮发麻,脖颈上汗毛倒竖。
“庄北极退,长安往后撒糯米,往前滚。”
无心呼声盖过阴风。
许平安动作快过心念,反手撒完糯米,不假思索,就地一滚。
”嗤。”
又一阵热油浇水的响声。
感觉背后阴寒退却,他才趁机回头。
眼前掠过黑烟,鼻尖一抹古怪香味转瞬即逝。
老人浑黑的眸孔目眦欲裂,相隔烟雾,死死盯着他,獠牙顶在唇边,满脸尸斑在月光拂照下尤其阴森。
许平安退到庄北极身边,手伸进背囊翻找。
“嗡,哒咧,都哒咧……”
无心口诵另一种密咒,追到老人身后,一步一声低喝。
“嗡,哒咧,都哒咧,苏哈!”
金刚怒目,妖邪辟易。
僵硬而沉重的脚步声一顿,老人放弃了眼前青年,呵着黑气回头。
许平安目光越过老人,正对上无心眼睛。
女孩深邃似渊的眸子泛着淡黄的光。
她手中金刚杵辉色如祖母绿,折散月华,重重砸在老人背心。
“砰。”
纹着巨大“卐”字符的往生被蓦然鼓起,看似脆弱,却出人意料地抗住了无心的重击。
老人毫发无损,只是往前踉跄几步。
许平安看得眉梢直跳。
他识得无心念诵的咒,那是绿度母心咒,又称多罗菩萨心咒,绿度母自度度人,自化而化人,修此陀罗尼,可得大智慧,免除魔障、瘟疫等八难,有无胜妙意。
前面的陀罗尼是密迹金刚咒,密迹金刚又称金刚手菩萨,夜叉王,原来是具有无上威力的大鬼神,后来作为密教之护法菩萨,以嗔怒相化身菩提,金刚杵降魔镇邪,护卫一方正法,密迹金刚之陀罗尼亦称火头陀罗尼,可烧灼秽恶业缘,多加修持,得佛陀心脏,六欲根断。
无心诵咒,应当是将咒力加持在金刚杵上,以五股杵显化金刚如意,嗔目降魔,镇压诡异。
然而今夜她遇到了滑铁卢,无论密迹金刚陀罗尼还是绿度母心咒,似乎都无法伤及诈尸的老人,作用还不如血糯米,甚或庄北极那一板凳。
“这家伙阴气好重。”砸退老人,无心也退了几步,用力甩着握持金刚杵的手腕,“背上陀罗尼被也不知从何得来,很邪门,竟能抵御我金刚密咒的镇压。”
“看来只能熬到它尸气自然消散。”
许平安不置可否,翻出一只玻璃瓶抛给她:“接着。”
“什么?”
无心一愣,屈指弹开瓶塞,看清里面的东西后眼睛骤亮。
“香灰?好东西!”
“呃……”
憋气声迫近。
许平安抬手又是一把糯米。
老人身体僵直地往后一仰,大半糯米落了空。
无心连忙将香灰浇在金刚杵上。
“好厚重的气息,你家供奉了正神?哪一派的香火?”瓶口刚倾,无心的惊喜已经溢于言表。
“泰山石。”许平安言简意赅,继续撒米,血糯米铺天盖地,烧得老人接连后退。
“原来是泰山府君……”
无心平举金刚杵,低语几声。
四周夜幕震荡,虚空中传来似有似无的叱咤:哞(hong),般,扎,巴,聂,哞。
香灰好像抹去了某些封印,金刚杵每一股锋芒都亮起熹微的光。
五股金刚杵,代表五佛五智,上下二五股合为十峰,表十波罗密,能摧破十种烦恼,破除十种魔障,刚正威猛。
而许平安带来的香灰,都是平时敬拜泰山石的往生香灰烬,汲取泰山府君威严神性,神威如狱,厚德载物。
两者结合,简直如虎添翼。
“你们后退,我担心误伤。”无心眼里重新燃起战意,月光浇在她身上,为她披上一袭轻纱。
后退几步。
许平安把水壶塞进庄北极手里。
后者怔了怔,朝他投去一抹疑惑眼神。
“里面有黑狗血,能破阴气,待会等无心后退,你看准机会泼在老人身上。”许平安目不转睛盯着缠斗的两道身影,语速极快,“切记,千万不能泼到无心,黑狗血至阴,不仅烧尸气,也会玷污无心的金刚杵,破坏她的金刚加持。”
“晓得了。”
庄北极抿着唇,拧开了壶盖。
院中,无心一改先前的谨慎,动作大开大合,五股杵接连凿在老人尸僵的躯体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受到香灰与血糯米的双重影响,老人动作越发迟滞,身形踉跄。
紧贴往生被的躯体挨了不少钝击,缭绕身周的黑烟弥散大半。
“呃……”
老人咧嘴,獠牙已经被打碎一颗,关节扭曲,模样狼狈至极。
相比其他诡异,其实尸变的老人攻击方式很单一,若非有陀罗尼被的庇佑,早就被无心的金刚杵砸断脊梁,以金刚力破碎命门。
现在,金刚杵添了香灰。
它处境急转直下。
老态龙钟的身体里,另一个灵魂仿佛已经被金刚杵击碎,无力操纵老人身躯。
终于,无心抓住破绽,绕到它身后,金刚杵缭绕明王胜意,一锤定音。
一声爆鸣。
陀罗尼被直接碎裂。
金刚杵凿在上面,隐约有佛音飘忽,梵声净明,直接镇压往生被上逆转的“卐”字符。
“就是现在,泼!”
许平安见状大喊,顺手抛出最后一袋糯米。
“去你的吧!”庄北极奋尽全力,泼出黑狗血。
腥味瞬间升腾,充斥四周。
粘稠的黑红液体劈头盖脸砸在老人身上,几乎染红了周边的月光。
九龄的黑狗血,至阴至煞,黑狗又是至阳之畜,五行中属戌土,凡阴、邪、妖、尸等浊气,皆为水属,因此黑狗之血,阴阳相合,以土御水,是所有淫秽邪祟的克星。
不少民间法教以黑狗血制墨、绘符,降伏不化之尸,甚至还有传说黑狗血能召请吞日神君,敕令符咒,噬啮阴毒……
许平安收集的黑狗血,来自一条老猎犬。
年少寄宿喇嘛庙,在三千米的高原上来去自如,奔走陡岩如履平地,餐风饮露,时刻谛听佛前禅音,血液并非其他同类所能媲美。
莫说死而未僵的老人,就算是吃过血食的老尸,也曾被他一壶黑狗血,淋得尸气溃散,实力大打折扣。
“嘎……”
老者发僵的口齿里,终于发出第二种声音,仿佛是行将就木之人临终前萎靡到极点的呻吟。
果露的皮肤就像触及滚烫热油,被狗血一浇,漾起滚滚白烟。
尸气受到镇压,老人凝固在原地。
“漂亮!”
无心长舒一口气,拧身一脚踹倒老人。
未及它完全倒地,金刚杵已然贯穿它的天灵盖。
没有了陀罗尼被与黑烟的滞阻,金刚杵势如破竹。
“呃……”
老人动作顿住,浑身一抽,再无动静。
“搞定。”
无心拔出金刚杵,朝离远的两人挥挥手,示意他们靠近。
黑烟散尽。
就在三人都以为即将尘埃落定,异变突生——
老人蓦然张嘴,嘴角扯到耳根,下巴抵住喉结,几乎将整张脸一分为二,从中伸出一只枯白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向无心后背。
“不好。”庄北极惊呼。
许平安掐住黄符,准备启用。
女孩却冷哼一声,头都没回。
“抓谁不好,抓哪里不好,我后背你也敢碰!”
不等枯手撕扯,她背上衣物主动破碎,一簇白焰爆燃,裹住袭来的手臂,老人仿佛打蛇上棍,盘旋焰色冲入喉咙,直接贯穿了后脑。
“我去。”
庄北极避之不及,差点被闪了眼。
灰烬飘零,火焰转瞬即逝。
尸变老人彻底不动弹。
但焰火熄灭的瞬间,许平安分明看见,无心背上有一道八臂的神像,怒目圆睁,红菱缠身,莲火绕颈。
还没看清细节,无心提起衣领,合拢衣服遮住后背。
他连忙移开目光。
庄北极也默默扭头。
三人极有默契地没有提及方才的异像。
彼岸并非常世,生死危机如达摩克利斯之剑,常悬诸人(修正者)头顶,随时可能落下。
谁都有自己保命的底牌与秘密。
“下次遇见类似情况,记得补刀。”许平安靠过去,出声打趣。
“谁知道它还有后招……”无心微嗔,翻手收起金刚杵。
“莫名其妙的剧情。”
许平安蹲在老人躯体边上,毫无忌讳地翻看它的尸体。
原以为是老套的僵尸片,最后关头却上演了一幕异形、寄生兽的戏码。
刚才惊鸿一瞥。
不只是无心背后的神像,狂躁的白焰,就连那只枯手模样,他也前所未见。
那并非人的组织。
反而像是某种节肢生物的肢体,比如蜘蛛无绒的脚。
但它偏偏又具有灵长类的五指。
就像诈尸的老人畏惧血糯米、香灰,以及黑狗血,却能抗拒无心的金刚陀罗尼。
种种矛盾,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许平安捡起老人身下的碎布,对着月光仔细查看。
可惜无心下手太狠,陀罗尼被碎得不成样子,完全看不清上面的纹路,早前的邪异也荡然无存。
许平安拼拼凑凑,最后也只拼出几朵残缺的花瓣。
“奇怪,这具尸体身上没有任何病征,心脏血管却有梗塞的痕迹。”无心端详了一会老人的胸腔,啧啧称奇,“就像受到某种诅咒,莫名暴毙,又突然起尸。”
“而且他身上尸气并不浓郁,完全不具备诈尸的条件。”
“或许我们等会应该问一下,他身上那床往生被的出处。”庄北极插嘴道。
“现实的陀罗尼被没有问题。”许平安摇了摇头,“问题出在他的尸体上,这老人死而不僵,胸含殃气,注定要闹邪,何况此处诡异丛生,什么牛鬼蛇神都可能出现。”
“他应当不是善终,兴许被皮革厂的诡异牵连了。”
许平安默念了数遍往生咒,伸手捏住尸体破碎的脸颊用力一按。
“哈。”
一口殃气射入夜幕。
“你这是?”无心蹙眉,捏着鼻子后退。
“庄北极,帮我撑住他的头。”
临时工撇撇嘴,满脸不情愿地蹲下。
许平安一巴掌拍在破碎的后脑勺上。
老人僵硬的舌头一翻。
“啪嗒。”
口中掉出块木牌。
“这……”庄北极挠挠头,伸手去捡。
“等会。”
许平安先浇血糯米,再撒香灰,确保没有异常,才示意他拾取。
庄北极讪笑两声,默默收回手。
“怂。”
无心弯腰拾起木牌,放在月光下端详。
木牌呈不规则状,表面黑黢黢,质地似是榆木,刚才压在老人舌根,凑巧没被白焰焚毁。
“看不懂。”
木牌被抛回许平安手里。
青年掂了掂手,木牌很沉,兴许是受到尸气蕴养的缘故,入手十分阴寒。
正面刻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字体晦涩、扭曲,并非许平安所知的任何一种字形。
背面则是一朵莲花,雕刻者以巧夺天工的技艺,将其融进木牌原生的年轮痕迹,浑然一体。
那些刻字实在难以辨识。
许平安研究小半会,眼睛就开始昏花。
“用黑色手机应该能扫描出相关信息。”
但无心二人在场,他不好掏出手机,只能回火葬场再说。
“这些莲花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他摩挲下巴,脑海里回溯近几天的经历。
三人脚下,满地狼藉逐渐散作飞烟。
夜幕被钨丝灯的光芒驱散。
“嗨,三更了,你们怎么不叫醒我。”
听见陈伯声音,许平安也顾不得木牌,跟两人分别对了个眼神,一转身,鸦啼混淆了风声,稀落的吆喝重新涌进耳朵。
这一刻,三人重归人间。
灵堂如故,地上也只有飘飞的纸钱,遗照旁边的蜡烛燃剩屁股,兰烬仿佛昙花开瓣,堆了一桌。
老人破烂的躯体早已无影无踪。
陈老头嘀嘀咕咕,走到三人跟前,数落了他们一番。
今夜剧情在老头喋喋不休的话音里安然结束。
但谜团却越来越多了。
许平安始终想不通今夜剧情的用意。
除非,彼岸将一切都刻在那只木牌上……
青年心念刚落,兜里手机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