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江上行舟

初冬，日将入夜。

“你想好！”

“是，先生，归隐。终身不返江湖！”

“好吧！”老人叹了口气。

那年，冬，舟上人归隐千明城，冥湖湖畔。……

夜。

月如银盘。

江水映照下，宛若一片巨型脸盆。

一帆小舟，孤独行于江水之中央。

舟上站着一人，不知身份，简朴的衣服，左手握着淡灰的旧剑。

冬，夜，寒风夹雪。

他却丝毫不感冷。

舟行，夜寂，人自在。

远望，那明城萧家属地，亦步入眼帘。

“咻！咻！”清淅两声。

人已不请自来了。

“世家有变，望君出山。”

“江湖事，江湖了，我一平凡人，只过平凡的生活啊！”

来者，是位年轻人，萧府后辈。

“有人的地方，必然不得安逸。何有平凡，宁静呢？望前辈，出山。”

舟上人迟疑。

旧剑，往紧了握了握。

“遁入江湖二十载，只笑桑田化成海。有道隐士空山客，而今多方重入世！啊啊！！”

舟中人顿时狂笑了起来。

年轻人迷惑了。

酒。

则静静地放在船尾处。

“先喝完酒，再说！”

舟中人默然道。

这转变之快，让年轻人，难以置信了。

“好。依前辈。”

“哈哈哈！嗯！”

香醇入鼻，四周的花香，亦失颜。

一口酒，入口。

他显惬意，不饮酒之人，未晓平静之间，风波可肆意而为的，唯有留存这一刻的惬意了。

“喝一口！”

“不用，我不可饮酒。”年轻人尴尬道。

酒杯放下。

“呼！”风声。

杀意，突然临近。

一线天，东方琼。

晃忽间，竹叶直直织成一条线，那女人踏叶而来，冰脸若腊月的雪。

一叶刺！年轻人，慌了。

女人立其中竹叶线中央，叶子片片游动，听从她的指挥。

叶，似刃，似镖，奔向敌首头颅。

“胡闹！”

无形之剑气，灭有形之物。

轻而易举。

什么？

“前辈！这…！”年轻人呆住了。

“酒！饮时，勿扰！”

这话是对半空中央的女子的。

他有些怒了。

“孤舟上人！您，想重出江湖！真要帮助小小的萧府吗？”

年轻人，来自萧府，萧封；现任萧府家主长子。

女人的目标他俩。

“否！亦可！”

剑气之劲，未退，且力量变强了。

千里外。

“陆无冥。”

仍是位女人，且不只一人，另有两人随身后。

小舟这儿，女人被镇住了，不敢走近一步。

“小妮子！你师父可是一线天门主寒梅，东方晓啊！”

“嗯！是。”

东方琼亦愣了。

“她，该到了！”孤舟上人依旧冷静。

他又举起酒壶，大喝了一杯。

醉意，醉态却没有。

深邃，冷静。

“嗯！前辈，想想后果！”东方琼淡淡道。

“我归隐之时，仇家便多，为什么？而且，与她并无仇恨。”

又连几口酒饮尽，这洒脱的已非凡尘之人。

安宁，已破。

独饮酒，方得一时宁静。

片刻。

风在动，雪暂止。

细履轻点，雪花颔首，玉足上提，雪坠人身，飘飘若仙女临世。

东方晓，她到了。

“六小姐，好久未见。”

“冥。好久不见！”

她没生气，气语平缓道。

环境里，变得愈加静寂了。

“我，若要出山，你，会怎么。”

“……”她没有答案，头已经垂下。

前尘难返，而今你仍是佳人，而我亦年近苍老。

望着她，陆无冥似乎明白。

情字难解，心伤难愈。

“罢了，罢了。我知道，我知道啊！”

她，依旧是十年前的她，那个天真，烂漫的姑娘！

唯独外表成熟了点。

他却，困于网内，迟迟逃不出。

“嗯！”她羞涩地点了头，“走，先回一线天！”

不战，而离吗！

几位女子，不解。

“那，前辈我先随师父回去了。”东方琼行了个礼道。

陆无冥点了点头，望着几道背影，又叹息着。

几名女子，逐渐地消散于湖面，远处的小竹林。

有些事，知道的少，为好！

舟行驶于湖面。

“她们，这儿就走了？”萧封，脸上满是问号。

“不然呢？”

“哦！”

“去，萧府，老朋友，该见一面了。”

夜，短暂；杯中酒，将尽。

“小子，这残卷，和短剑先收着。”

说着，陆无冥从怀中取出这两样。

“这，是……”

萧封，慢慢地接过残卷，短剑。

定睛一见:

《天引曲》，剑上刻着:亡之剑。

似知，非知，但这好奇心啊。

萧封问道:“亡之剑，我略知，它是江湖三亡剑之一。而这部残卷，却无从知晓了？”

“回萧府，你爹会收你个答案。”

“嗯。哦！”

夜，越深，雪下得越冷。

……

晨。

太阳，高照。

名秀坊。

“他，出山了。”

坊主，是位美艳妇人。

“可靠吗？坊主。”侍女道。

“冥湖，剑气游动，且萧府那边暗哨也回报了。萧府长子，已经在他身边了。”

“冥君，终归。”另一个紫衣侍女，低声道。

“仇，该结了。”

云宗。

仙子阁。

“听令下去，兵至千明城。”

又是位绝美女子。

“是。”

云宗，本由女人所建。

门内，皆为女子。

千明城，陆无冥的归隐地，也是江湖三老世家的所在地。

萧，齐，林三家共治千明城。

萧府。

“人非人，路非路啊！”

府外，一老汉，破衣旧袍的，醉得没了个人样了。

手里的酒葫芦也是残破的，东倒西歪着，酒仍喝着。

“人入平湖面，何日当凡尘。”

“子商，汝想好了。哈！哈哈！”

舟行湖畔。

对岸已是萧府港口。

“什么人。”

这港口皆是来往商客，旅人等。

守卫自是要慎重的。

陆无冥目光一瞟，青年。

唉！

“本少，回府，路过自家港口，怎么了！”

两名守卫，定睛一看。

“是。大少爷，放行。”

萧府，那老汉没离开。

“先生！”

陆无冥脱口道。

“这疯老头儿，前辈认识？”萧封惊奇道。

“唉。东方上者，如今，如今！唉，……”

两人并没有说上一句。

老汉癫狂与他背身而过。

“世于事，选或得。子商，要有数呀！”淡淡地留下了一句。

陆无冥没回头，他清楚，先生，仍旧是先生，从始至终，都未变。

“进府吧！”

青年似乎有什么察觉。

“好。”

入进府内又是另一番景象呀！

三家齐聚，千明城罕见的事。

“我等，终于盼到您出山了。”

迎面而来的中年人，萧家家主，萧成。

“父亲！”

“嗯！儿呀！辛苦了。”

“我，本不出山，但，事世有变。”陆无冥冷冷的道。

“这？”

“顾上人，可能未死。”他接着道。

“顾宁天！”齐家主震惊道。

“嗯！他，为复仇而来。”

“哼！顾家已灭，他不过弃子，又有何惧。”林家主从两位家主身后，急忙发出怒吼。

世家本就重利，千明城，千明顾家为此而被覆灭。

“顾家灭，他的归来，没那么简单吧？”陆无冥问。

陆无冥，很清楚。

他，曾经也是世族之刀啊！

“前辈呀！话可不是这么讲呀！”

“哦！”

细想着如今，他的目标，或是自己了。

当年，自已，他的那一刀，唉！因果吗？

“是吗？”

从萧府外，一声低音轻柔且空灵地打断了陆无冥的思绪。

苏慕瑶！

她。

还是，来了！

他举目凝视。

她一视同仁。

唯独目光转至他身上时，变成困惑了。

她，皇朝公主。

“冥舟主，许久未见！”

“呃！殿下可好！”

陆无冥，脸色难看，有些事无法表达啊！

“嗯，好。”她悄然泪幕了。

他此刻，目色间沾了一滴泪，并未察觉得到。

重逢，这般的尴尬。

四目重叠，往事已悠悠！

十年前。

冥湖，小舟上。

“你，要归隐？”

她不解。

“是。”

他明白。

她眼角的泪花，她未发觉。

“为什么？归隐。”

“先远离纷争吧！”

她知道，这不过是借口。

“江湖纷争！哼！好，你归隐，你…可别，后悔！”她苦笑着嘟喃地道。

他默默地点头回应。

……

那一天，那一晚。

两人分别了，直至现在。

孤舟，一人，一剑，天远，地近，唯添湖上孤影。

冥湖，平静。

归客，未宁。

“你，不会明白的。”望着气忿地甩手离去的少女，他心是痛苦的，冰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