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炫耀引来的厌烦

李建章出门买花生豆和白酒一瓶,由装着花生豆的袋子所荡出来的高度可见他心情的美好。他远远地看见了村里的一帮老头老太太聚在房檐的墙根下聊天。他又用他尖而利的嗓门高叫道:“呦,聊着天呢!”

几个老头老太点头示意,这是他们对他仅有的回应方式。因为他们之中不管是谁只要跟李建章说上一句话,他准保屁颠屁颠地过来炫耀他的儿子。

这时李老太太拿着小凳子跟老伙伴们集合了,她颤巍的身体和外八字的脚刚刚停下,就来了一句“哎哟,出门买点花生豆啊,还买了点酒,花生豆好啊,能吃花生豆证明牙口好。”说完李老太太才把小凳子放下慢悠悠地坐了下去,她呲着自己闪亮而结实的白牙齿,好像在证明着自己就是牙口好的受益者,她虽然已经七十岁高龄了,但是牙是坚固有力且洁白的,这一点让她总爱提到“牙”这个闭上就看不见的身体零部件来。

李建章听到这话果然改变行走的路线,他由向前走,改成横穿马路来到一帮老头老太太们的跟前。对李老太道:“呦,今儿刚来?”

拥有洁白牙齿的李老太太说道:“是啊,刚来,吹吹风,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在屋子憋着闷得慌。”她一边看向洁白的云和浅蓝色为底的天空一边回应李建章的话。

“是啊,挺好,屋子里都闷得慌,出来坐坐是挺好挺好!”李建章如此应和。

“哎哟,你买这豆子和酒是啥个意思?今天晚上又吃点喝点?”王老太太这样说。

“是是是,吃点也喝点。这不儿,儿子考了高分,吃点喝点高兴高兴。”李建章不知不觉形成习惯一样,又把谈话扯到学习的问题上来。

张老太太咧嘴成微笑状,好像很是友善而无害的样子,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好似刀子一样,“儿子考了高分,便宜了老子啊,应该给儿子多加餐,怎么都变成你的花生豆和白酒了?”

“是啊,是啊,这样的话,岂不是你天天都要喝酒吃豆子了吗?”在一旁的赵老头如此说。

“他本来就天天喝酒吃花生豆啊!”在赵老头一旁的王老太如此说。

李建章开始还是笑着的脸上,现在笑容全无,因为他已经听出了弦外之音了。他们的意思无非是:拿着儿子做借口,来填补自己的这张馋嘴。

于是他想了想编出一道谎话来:“这不是我儿子不愿意吃花生豆吗?我老婆今天啊给儿子炖鸡吃。”

“炖鸡好啊,炖鸡好啊,营养要跟的上。”李老太说。

“是啊,儿子的营养还是不少的啊,要是营养少了怎么考高分啊?”李建章大言不惭地说着,好像他天天给儿子炖鸡吃一样。

“你家儿子的分数还真是高啊!听说又是第一名吧?”赵老头用一种嫉妒的口吻说出了这样的赞美话。

李建章道:“对,没错,是第一、是第一,我给他开家长会去,老师第一个表扬的就是他,我们数学满分呢!”

“满分好,满分证明孩子没有不会的题,老师教的全部都会了。”李老太说。

李建章一听这话,原本外露的牙齿由于笑而显得更大了些。说道:“孩子争气啊!那你们聊着我走了啊!”

他终于朝着自己家走去,装豆子的袋子依旧摇晃得很厉害,显然这袋子是随着李建章喜悦的心情而动的。不知不觉当中,小曲子从他嘴巴里溜了出来,自豪与得意也全在他那张肥腻腻油光光的脸上体现了出来。

老头老太太们看着他扭动的屁股不禁地笑了,“这是男的还是女的啊?走起路来这么的扭屁股?我老婆的屁股都没有他扭得那么严重。”赵老头说。

“你这话说的可真是没常识,一看他就是男的,不过是个爱扭屁股,说话尖嗓子,还有一张好吃的大嘴和一排因为好吃而营养过剩的,牙突在外面的男人。”张老太这样说。

“吃得不好,牙也是突出的啊!就天生牙不好看呗!”赵老头纠正张老太的话。

此时的李老太自动地露出了自己的牙齿,好像是在炫耀自己的牙齿洁白坚硬且整齐。也好像在嘲笑李建章牙齿的外露和牙齿的不洁净。

王老太对李老太开口道:“你也是没有事儿,光点头不成啊?你还要和他说话,看看,看看,你把他招来了吧。”

李老太太还要张口反驳,张老太立刻说:“是啊,你没事儿跟他说什么话?你看看你一跟他说话,他又过来显摆他儿子了。”

王老太太接着说:“是啊,你没事把讨厌鬼招来干什么?一张嘴准是提他的儿子如何如何得好,如何如何得好之又好。”

赵老头道:“下次咱们一起聊天的时候,你不要再和他说话了。”他这样坚决地给李老太太下了命令。随后又道:“我就看不了他的那股劲儿,有本事自己有本事啊,靠着儿子的本事就这样的嘚瑟。我儿子是名牌大学毕业高材生我有他这样显摆过吗?我孙子学习好,双百考着,我显摆了吗?”其实这个赵老头此时就在显摆,但是他自己毫不察觉。

李老太太开始挨说的时候还要还嘴,但是这一张张的嘴,就如同一个个装满火药的大炮,全部朝着她射过来。她只好低头认错,不再说话。

王老太又道:“你说说他啊,幸好是个男的,如果是个女的,他啊,都嫁不出去的!嘴馋、懒、还爱显摆,多招人烦啊!”

赵老头为男人发言道:“这还不是关键啊!关键是寒碜啊!”男人不管到了什么岁数,都很注重女子的相貌的好坏,这好像是一个亘古未变的真理。

张老太又道:“他的模样啊,”随后便叹了一口气,好似有一言难尽的意味,“真是咱们这个村子里最丑的了!”

王老太说:“是啊,是最丑的了,你说他哥哥和弟弟也不长得这个样子啊!就他长成了这个样子的。”

赵老头又说:“别说了,就光是上进心,哥们三个也不一样啊!老大老二上进心都是很强的啊,你们再看看这个懒老三。”

“老三,可不就是这样吗?李季金他们啊,都是偏疼老三的,偏疼的果子不上色儿,这是自古以来都有的说法。”王老太发言道。

“对,对,偏疼偏爱能出孝顺儿子吗?要不说打是疼,骂是爱,不打不骂出祸害!”赵老头也发言说。

李老太张口发表不同意见了,道:“不对,这个孩子不能打,越打越皮,皮了就不好管,长大了不跟你对着干才怪!

而后她又把话题扯到了同村的别户人家上,说道:“你看看咱们村的老周家,就是孩子小的时候管太严了。到现在他妈说一句他顶一句,都结仇了。”她咽了一口吐沫,又说到了自己家的孩子,“佳啊,我既不狠狠地打他,又不娇惯着他,你们看看,到现在为止,我家儿子,是不是比他们都强?”随之脸上的自豪感便得以显现。好像自己就是个名副其实的教育家一般。

老赵言道:“你说咱们村的孩子哪有不挨打的,就李建章从小到大,李季金这两口子一个手指头都没动过他。”

三个老太太共同扇着风,做出深思状。

此时已经被口水声吞没的李建章,把那袋做完前后体操运动的花生袋子放在了桌子上。他不自觉地打开袋子,捡起一颗放在了嘴中,觉得真是好味道,于是又捡起一颗放在了嘴里,觉得此二颗花生的味道比第一颗花生的味道好上不知道有多少倍,于是他开始捡起第三颗花生,放在嘴巴里,觉得这一颗花生的味道简直是第一颗第二颗花生所不能比拟的。此时他觉得站累了腿也站累了脚,他坐在了椅子上,开始对这刚买回来的一颗两颗三颗四颗的豆子进行着进攻。他觉得这个豆子不配上酒简直能让豆子的美味少了一半,于是他在艳阳高照的上午就开始了喝酒吃花生豆的快乐生活。他喝美了,哼着曲子,酒杯里的酒已经下去半杯了,袋子里的豆子也已经没有了一半,随即他便产生了饱腹感。有了饱腹感后,他的瞌睡虫也在酒和花生米的作用下过来找他了,于是他便遵从这瞌睡虫的命令,安稳地躺在床上呼呼地大睡了……就这样不知道几个小时过去了,他还是没有醒过来。一阵爸爸的呼唤使他太虚仙境抽离出来,他看着背着书包刚刚放学的儿子道:“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现在放学了啊!”

“你们今天早放学吗?”他躺在床上犯着迷糊的问。

“没早放学啊,都是正常的时间点。”他的儿子回答。

他侧过脑袋来,看挂在墙上的钟表,已经是下午6点30分了,他自觉没有睡多长时间,便骂道:“他妈的,我也没有睡多长时间,怎么都这时候了?”他迷迷糊糊地从床上起来了。对儿子说:“今天老师教给你什么了?”儿子还没有张口,她的老婆背着小包便进了屋子。李奭看见了其母便甜腻腻地喊了一声妈。

李奭的妈个秾纤得衷,修短合度,白净的鹅蛋脸上镶嵌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鼻子和嘴巴也算不得难看,只是在这双灵动的大眼睛的衬托之下,鼻子和嘴巴就显得平淡了许多。

她显出慈母的样子轻声细语的答应了儿子一声,然后问道:“儿子,晚上吃什么啊?”

“没得吃,我爸还没做饭呢。”他的儿子好像有些不满似的这样说。

李建章媳妇白汝妮的表情颇为平淡:“你爸没做我去做去”说着她放下包,转战到厨房做饭去了。此时的李建章又平躺了下去,他准备再小睡一会儿,可是他的瞌睡虫已经迅速地离开了他,兴许已经是爬到了别人的梦乡里面去了。

他只好趿拉着鞋子,把电视打开,开始了饱睡之后的消遣。他看了看儿子道:“去,你写作业去!写好了作业就到了吃饭的时间了。”

李奭拿起魔方道:“作业我在学校写完了,没得写了。”

他一听这话喜笑颜开,开始夸奖儿子说:“我儿子就是牛,家庭作业在学校就写完了。不像妫文海他家的妫沐。”他说这话时候的得意神情,不像是在看电视,而是像看着一堆仅属于他的金银财宝一样。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饭菜就已上了桌子。李建章早已坐在饭桌前了,好像睡觉是个消耗体力的活儿,他把大碗饭端在手里,大嘴嚼着老婆做的猪肉炖粉条和炒鸡蛋,而不去夹一筷子炒青椒和炝炒白菜头。

李奭也大口地吃着饭,他倒是很注意营养物质的补充,是样样都来了一点。而对于白汝妮这个佛教信徒而言,好似炒青椒和炝炒白菜头是她的专属。

李建章口腔运动着,起到了咀嚼饭菜作用的同时,他又想到了嘴巴不光有咀嚼的功能,更有表达的功能,他要表达一下自己对儿子的爱了。他对儿子说:“怎么样啊?今天老师教给你的,你全听懂了吗?”这是他每天必须要问儿子的问题,好像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他就已经尽到了做父亲的全部责任似的。

李奭回答:“我都听懂了,我觉得没什么难的。”他回答的如此轻松,这正是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好好,老师讲课认真听,年年霸占着第一才好。”随后他便用营养学家的语气教育媳妇说,“你这个天天吃素,营养跟的上吗?吃点肉也不碍事。”

她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的饭说道:“吃素这么多年了,早就习惯了。”

“好,你吃素你的素,我吃我的肉。”他又从多是粉条少是肉的盆里,夹了两块肉放入儿子碗中,然后才又给自己的饭碗里添了两块儿肉,然后呵呵一笑,仿佛这已经证明了他是一个先儿子后自己的好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