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梦非梦

南烟拧眉:“此刻?”

“若娘子觉得叨扰,在下去问孟兄便是。”

“……”

南烟一对秀眉拧成了死结。

让他去问孟伯继岂不等于是告她招待不周?

深吸一口气,南烟吩咐别枝:“带人布置戏台,瞧瞧糕点送来没,晚些夏娘子便到了。”

别枝应声离去,便剩南烟自己应付这江离了。

抬眼望向院里的石桌,南烟轻笑:“坐下说吧。”

江离点头,丹竹扶着他过去坐下后,江离拂手让他离开了。

剩下两人独处,南烟藏在石桌下的双手死死绞住手帕。

她就是不想与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才刻意不随他进屋,可到底还是只剩下两人了。

南烟有种明知结果却改变不了的无力感,这让她分外不安。

尤其江离的目光已不再有任何避讳,直勾勾地盯在她身上。

南烟觉得冒犯,却不能掉头离开。

总不能无凭无据说江离心怀不轨,他是客,她是主,怎么都有主人欺客的嫌疑。

何况孟伯继对他隐隐有一份说不出的敬重,总让南烟觉得他身份不简单。

南烟忍下了怒火,勉强挤出笑:“江公子有什么想问的?”

“娘子后悔嫁入孟家吗?”

南烟猝不及防被呛了一下,几度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瞪着眼瞧江离。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牢牢锁定她,肤色在月光下玉一般无瑕。

仙人之姿,却说着卑鄙之词:“随我走。”

这便过分了。

南烟一巴掌拍在石桌上霍然站起,用力到手掌刺刺麻麻地痛。

“江、公、子——”

她深深吸气,保持着最后的礼貌。

“请你自重!南烟已为人妇三载,并非懵懂无知的深闺少女,若——”

“你不该嫁他。”

“!”

南烟被打断,怒火直冲天灵盖。

世上竟有如此狂妄的无耻之徒,初相识便对她的人生指手画脚做评判!

偏他仿佛瞧不见南烟已毫不掩饰的怒火,依旧气定神闲自说自话。

“随我走,我能许你想要的一切。”

“你在孟家不会有未来。”

“孟伯继对你并非真心……”

南烟忍无可忍:“够了——”

“夫君邀你回府暂住是敬重,江公子借机对他夫人轻佻孟浪,委实卑鄙无耻——”

“我乃状元夫人,荣国公府嫡女,自幼学习何为礼义廉耻,与江公子你绝非一路人!”

“若江公子还是说些逾矩无礼之言,恕我不能奉陪了——”

南烟迈步便走,打定主意再也不回头。

才两步,又听见自身后传来的话:“你会回来找我的。”

脚步顿住,南烟确实没回头,但心间却无比愤怒。

孟伯继为何会结识这般无耻的狂徒!他那般光风霁月的人,怎会与这等宵小为伍?

如此以礼相待,换来的却是对方的轻佻侮辱,南烟着实憋屈。

偏这般无礼的话,江离还说得如此风轻云淡从容自若,仿佛没有一丝错处一般。

这人……究竟懂不懂何谓人情世故?!

南烟不愿再与他多说半句,迈开步坚定离去。

隐隐的,似乎又听见他说了句什么:“……人非人,梦非梦……”

什么意思?

心中虽然疑惑,南烟脚下不停,待走出院子,猛地惊醒。

“梦……”

昨夜她梦见夏青菲与人苟且,白日在宝华寺便当真发生了。

可……

江离如何能知道她做过这样的梦,还成真了?!

只一瞬,南烟手脚冰凉,心间莫名泛起了寒。

这个江离,究竟是什么人……

远处传来的戏锣鼓声打断了南烟的思绪,是《牡丹亭还魂记》,应是夏青菲到了。

白日宣淫之人此刻正在她家戏台上,演着温婉守礼的杜丽娘。

南烟不免又想起在宝华寺所见,恶心感再度上涌,扶着树干呕不止。

远处孟伯继快步而来,瞧见她这干呕的模样,眼神微妙地闪了闪。

“烟儿,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声音南烟才发现孟伯继在跟前,抬头来时,小脸白得不剩一丝血色。

孟伯继伸手扶了扶:“你脸色怎得这般差?”

南烟下意识轻抚脸颊,今日已是第三次被说脸色差了。

“许是……昨夜没睡好吧。”

这是真的。

孟伯继却似乎不大相信,仔细瞧了她许久,疑问:“当真只是没睡好?”

南烟勉强挤出笑来:“今日忙了些,去宝华寺烧香祈福,或许也是累着了。”

孟伯继点着头,眼底却仍带着一丝疑虑,却没有细究。

“我难有机会回来,家中一切都由你操持,是我这个夫君苦了你,没能照顾好你……”

南烟心头一丝甜:“夫君主外妻主内,这本是应当,夫君莫要自责。”

孟伯继轻叹:“能娶你为妻,当真是我十世修来的福分……既累了,你便早些歇着吧。”

“夫君你为何来此?”

回头望了望江离住的院子,南烟眸色低沉:“可是……来找江公子?”

“对,祖母请了燕子楼头牌夏青菲娘子来开戏,我自然要请江兄一同欣赏。”

“他……”南烟欲言又止,犹豫片刻只说:“夫君难得回来一趟,也要注意休息才是。”

“好。”孟伯继轻柔地抱了抱她,“去歇着吧。”

南烟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到底是没能把话说出口。

待南烟走远,孟伯继的笑迅速敛起,深深拧起了眉头。

思索片刻后才步入江离的院子,面上再度挂起笑容,却摸了个门钉。

里头灯都没点,一片漆黑,没见到江离,只有丹竹来迎。

“公子已歇下养病了,还请孟学士见谅。”

孟伯继也不勉强,叮嘱两句便告辞。

从院里出来总觉得哪儿怪怪的:“奇怪……这丹竹如何知道我是来请江兄去听戏的?”

他还什么都没说,不过转念想想,丹竹的话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

孟伯继没多想,回到戏台坐下,悄着声在孟李氏耳边说了句:“南烟有喜了。”

“什么?!”几个字让孟李氏惊得差点跳起来:“她……这……这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