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临水轩，依旧是靠着江河的那间小屋，揭过帘子的里堂，是一张排开的桌筵，上面摆满了各种酒食，地面上铺着竹席，齐澈左拥右抱，脂粉味道溢了他一脸。
伺候他的依旧是当夜那两名女子，一人丰腴婀娜被唤作春葵，一人清冷含媚艺名为凝霜。
里堂里还有几名眼角眉梢含着春色的妙龄少女。
她们或是帮齐澈剥开瓜果，或是帮他斟上酒水，亦或者给他揉肩捶腿，大胆一点会将衣裙领口往下拉出一截，露出白皙细腻的肌肤和胸脯，在烛灯的照耀下，像是流淌着光泽的美玉。
她们都知道这名年轻贵公子的身份，心里多少抱着一些得其垂怜，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思。
冉遗静立在小屋外面，轻靠着亭廊，里面时而传来男人的欢笑和女孩的娇嗔。
她充耳不闻，本希望齐澈早点走出遭“季闻溪”所骗的沉重打击中，但现在看来，她还是有点过于担心了，此刻的齐澈怕是已经沉浸在这温柔乡中无法自拔了。
被骗什么的，估计早已忘到了九霄云外。
“这样也好，明日该修行还是得修行，不过就担心夫人那边不肯罢休。”冉遗心想。
时间一点点流逝。
直到亥时。
“公子，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休息了。”冉遗才轻轻敲响了小屋的门。
浑身酒气和脂粉味道的齐澈，在两名女子的搀扶下，摇摇晃晃走了出来。
“休息什么，继续喝……”齐澈摆着手，醉醺醺地开口。
“公子，您喝醉了，您答应过我，亥时就回去睡觉。”
冉遗柔声地道，自她们手中搀扶接过齐澈。
“本公子可没醉。”
齐澈身上尽是酒气，半边身子直接靠在了冉遗身上，顿时一股冷冽幽香袭来。
这是一股有别于脂粉味道的气息，像是一株夜里绽放的空谷幽兰，既清且冽，令人心脾都为之清醒。
趁着有几分酒意，他另一只手开始不安分地试图从冉遗那黑色纱裙的领口探下去，细腻白皙的肌肤在廊道的灯火照耀下，像是浸了牛奶的美玉，白得晃眼。
啪……
不过，他刚要有所动作，就被冉遗的一只手抓住了。
“公子，您不老实哦……”
冉遗看着他，美眸亮晶晶的，像是无暇的宝石一样，剔透晶莹，带着温顺妩媚的吟吟笑意。
齐澈常年混迹于这些风月场所，酒量怎么样她心如明镜一样。
喝这么一点，怎么可能就醉了。
这家伙想趁着酒意，占她便宜呢。
齐澈丝毫没有被当场抓住的尴尬，他扬起脑袋，看着房檐外的那一轮明月，“今晚夜色挺美啊。”
冉遗转过头，顺着他目光看了过去，月明星疏，皎皎星汉灿烂，连云彩也不见半朵。
这般晴朗的夜空景色，确实有几分壮阔迤逦的美丽。
“是啊……”
她刚要回应，突然感觉胸口传来异样，一只不老实的手趁她不注意，直接就探了进去，略带冰凉的手掌和温软肌肤来了个最亲密的接触。
“哈哈哈，冉遗，本公子摸到了。”
齐澈大笑了起来。
“……”
冉遗回过头去，刚好对上他那副略显得意的神情，那只不老实的爪子，还炫耀一般，在她面前特意晃着。
“公子，你这小聪明用在修行上，现在至少是一名大修士了。”
冉遗揉了揉眉头，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成为大修士，又有什么好处？”齐澈满不在乎的样子。
“至少你拥有自保的实力，一名大修士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受人尊敬。”
“本公子如今走到哪里，还不是照样受人尊敬。”
“……别人尊敬的是你的姓氏，尊敬的是你的身份，如果你只是个普通人，谁还会在意你。”
“那说明，本公子投了个好胎，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本公子不需要努力，生来就站在了他们的终点上。”
冉遗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说不过他。
这话怎么那么混账，偏偏让人无法反驳呢。
“冉遗，如果本公子是一名大修士，你会怎么样？”齐澈脸上的笑意突然敛去，变得前所未有认真地看向冉遗。
冉遗倒是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即便齐澈是个普通人，她也会尽心尽力地保护他。
如果他是个大修士，是个大公子齐昀那样的天骄人杰，自己会如何对待他？
或许也不会有太多的变化。
“那我会可能会更加敬仰倾慕公子。”冉遗想了一番，唇角忽然掀起一抹动人的笑意。
“这可是你说的。”
冉遗感觉齐澈身上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变化，尤其是这番认真的神情。
“是奴婢说的。”她回答道。
“哈哈，那等本公子成为大修士的那天，让你暖床，你可不准拒绝。”齐澈笑了起来。
冉遗眨了眨晶莹透亮的眸子，“公子是想通了什么吗？”
齐澈抬头仰望房檐外的那轮明月，伸出手，似乎想将之抓握在手中。
“的确是想通了一些事情，没有人喜欢被当做傻子戏耍糊弄。”
“她敢骗我，糊弄我，就是因为知道我看不清她的伪装，如果我是你口中的大修士，那么她还敢这么戏耍欺骗我吗？”
“坏女人，就该受到惩罚。”
“本公子要亲手惩罚所有坏女人。”
“……”
起初听着齐澈那番一本正经的话语，冉遗还真以为他想通了一些事情，决心真正修行，她脸上带着浅淡的欣慰笑意，但后面的那句话，直接让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沉默了数息。
冉遗脸上才再度露出鼓励般的笑容，不愿打击齐澈这般雄心壮志。
“奴婢相信公子能做到的。”
齐澈只是好色、只是懒惰，并不代表他蠢，齐家嫡系后人，乃是当今世上最优秀的血脉之一，又怎么可能真是什么蠢笨之辈。
……
临水轩外的华贵马车，缓缓碾过青石长街，离开了风月巷，一路往景安城方向而去。
在途经种着木槿的王府门前的时候，一阵争执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
马车中闭目养神的齐澈在微微惊讶后，揭开了帘子，抬眸望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