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夜。
厚实的帘子遮蔽了所有门窗的所有缝隙，黑暗占领了每一寸空间，夏辞最后检查一遍，点燃了蜡烛。
烛火照出窄窄一圈光，擎在少年手中。
盯着砖墙瞧一会儿，深吸一二三口气，夏辞放下烛台，凝结清风剑的真意，点在那一处。
昏暗的墙壁如同平静的水面，手指是丢入水里的石子。道道波纹漾起，扩散，水下的某样东西显现出来。
一共七个符文，闪着青色的光芒，那光芒和夜空中的星光一样暗淡，一样纯净。
符文晃了晃，定住了。
成功了！夏辞喜不自禁，辛苦了这么久，可算有了收获！
他不敢眨眼，看着符文，等待它们进一步动作，——总不至于这机关就是为了显示七个符文！
符文还真没了动静。
这是还有步骤？
夏辞未学过阵法，只了解过一些，不知下一步要如何做。
“我说你这么多天从早到晚，忙着练清风剑法做什么，原来是因为这个。”
青羊学院偏僻，又得罪了太后，平日里除了江晚姜，根本无人过来。夏辞为防有变，特意选了深夜，用帘子遮蔽了门窗，本以为万无一失，谁料还是有人进来了，还发现了砖墙的秘密！
他按上腰间长剑，逐日剑的剑芒浮现在双眸中，真意待发，朝向声音的方位。
两抹金光飘在楼梯处。屋内太黑，难以辨认对方模样，但夏辞已认出了她。
是那个异族少女。对方竟一直盯着他！
“哼，当我稀罕你这破阵法？”少女瞧出了夏辞的戒备，气恼道，“这是藏东西的阵，看模样里面空间只有砖块大小，就算那一块空间都是灵髓，本姑娘也不放在眼里！”
夏辞松开了剑。在猜到少女身份的时候，他已放下了戒心。不是因为少女的容貌，而是因为少女说过，她见过好几人练清风剑。
清风剑是清风观的真传剑法，会清风剑的，无一不是观内的真传弟子。
少女就算不是自己人，也是己方的盟友。
他想要解释，少女不给他机会，黑暗中，灵气的微光一闪，又一道轻哼，点着淡金色的眼眸已消失不见。
夏辞追上二楼，窗户大开，晚风微冷，不见少女的姿影。
他回头，在楼梯处细看，伸手摸索。
楼梯墙壁的青砖上有几道刻痕，那灵气的微光，便是少女为了刻下这些亮起的。
青砖坚固，少女只刻出了七个小点，用一道细痕相连。
这是阵法的解法。
夏辞伸手，灵气聚集在手指上，行清风剑，青砖毫发无伤，又行桃源剑，刻痕比一旁的浅，最后行逐日剑，刻痕才与少女相当。
她是谁，竟有这样精湛的修为？
夏辞合上窗子，走回一楼。
他按照青砖上的顺序，行清风剑真意，将七道符文相连。
青光闪闪。如同夏日午睡太久，顶着晕沉沉的脑袋去瞧湖水，波光粼粼，如梦似幻。
少顷，幻景破灭，身前砖墙依旧。
夏辞一瞥，惊讶地发觉砖墙上的砖块多出了一个！
少女说的不错，这阵法真的藏了一块板砖！
夏辞触碰那多出的青砖，忽感冰凉，他摸摸身子，不是天凉了，是神魂的凉意。
这是——洞天？
夏辞想起道经里的记载。
任由那凉意包裹神魂，又从神魂渗入肉体，夏辞眼前一花。
烛火、书架与砖墙消失不见，连黑暗都不见了，四周一片灰茫茫。
浓雾笼罩了夏辞，笼罩了整个世界。
夏辞蹲下身，触碰大地，摸到一片冷硬的土。
这里已不是承天大陆，而是一个小世界，一个洞天。
就叫它浓雾洞天好了。
他将外衣解下，用匕首压在土地上，探索洞天。浓雾、无尽的浓雾，没有活物，甚至没有野草，只有硬邦邦的土和这片雾。
雾有浓有淡，往前方愈浓，往后方愈淡。
夏辞不敢走太远，怕丢失了方向。他将浓的一边定为里，将淡的一边定为外。
探索途中，他明了此处世界的一个神异。
这里的灵气与寻常不同。承天大陆的灵气温顺柔和，浓雾洞天的灵气湿寒锐利，夏辞用轻功赶路，浅浅吸了些洞天灵气，经脉刺痛。
洞天灵气进入气海，如同恶霸，欺压承天大陆的灵气良民，惹得气海骚乱。夏辞花了几个呼吸，平复了气海，将那些恶霸制伏。
回到外衣处，捡起匕首，夏辞闭上眼，念清心咒，让心中的杂念退尽。
再睁开眼，烛光照在青色的砖墙上。
他重新激发了阵法，将石砖隐去，扯下门窗上的帘子，恢复藏经阁内的陈设。
他需要买些绳子，这样，才能不在浓雾里迷路。
洞天世界，进入时的地方便是出口，若忘了，可就永远回不来了。
走出藏经阁，在书房铺纸研墨，他给刘损之写信，将浓雾洞天的事情藏在其中，用密文掩饰。
洞天珍贵，是大势力的宝贝。
整个承天大陆，明面上的洞天数量，也不过二十余个，还有小半没了踪迹。这浓雾洞天若拿出去，可以换得一个国公爵位！
若到六小国换，换个嫡公主也不为过！
信笺写完，封好，夏辞瞧瞧天色。距日轮升起还有不短的时间，他盘腿而坐，修行起道功。
不同于五花八门的剑法、刀法、身法……，承天大陆上的修行功法很少，差异也不大，夏辞修的是道功，起步慢，但洗髓境内没有瓶颈。
一运功，他察觉不对。气海吞纳灵气的速度竟快了许多，只片刻，便抵他一日苦功。
他内视气海，搜寻原因，发现是那洞天灵气的能耐，那些洞天灵气在气海安分了，到了气海外，又成了欺男霸女之辈。
修行是募兵，派出体内灵气，邀请体外闲散灵气入体，成为自己的士兵。在洞天灵气的参与下，修行成了征兵，不论对方是否乐意，一股脑儿抓来，充入军中。
朝霞升起，夏辞双目中光芒掠过，修为已破第六脉，达到了第七脉。
只可惜，在征兵过程中，洞天灵气不断损耗，似是被反抗的普通灵气围殴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