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地下室右侧的屋门被人轻轻推开。
一位留着银灰色卷发，面容憔悴的女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她好像在害怕着什么，不时回头后看。
就连牢固的地下室大门，都被她反复确认有没有锁上。
青鱼面具下的男人先是松了口气，然后疑惑地看向她。
“梅莉，让你准备的用来献给大人的青鱼呢？”
“怎么没有跟着一起带回来？”
被称作梅莉的女人看起来非常紧张，她拿过摆在一旁的土酒，大口灌下，借着酒胆道。
“恩佩尔，那名矿工刚死去没多久，就被隔壁的一个房客闻到了血腥味。”
她把空酒瓶砸在地上，玻璃碎片迸溅的到处都是，她忿恨道：“这个多管闲事的杂种去把安全部引了过来。”
坐在首位的青鱼面具男，也就是恩佩尔，他本来还颇为紧张，听到城市安全部后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他让剩下的几位黑斗篷把玻璃渣子扫走，随口道：“那群只会剥削流民的蠢猪，让他们尽管调查又能查出来什么？”
“随便给上点绯红币不就打发了。”
“不，你不明白。”
梅莉又从一旁的矮桌上摸起一瓶绯红色的酒，用尖锐如弯钩的牙齿咬开瓶盖，咕噜咕噜地往自己肚子里灌下去。
“那里面有一位等级不低的【驱逐者】。”
“嗯？”
青鱼面具下的恩佩尔脸色一下子僵硬起来，声音陡然低沉，彷佛蕴藏着即将喷发而出的怒火。
“你是说，这些人里，有一个【驱逐者】？”
“对，”梅莉把酒瓶往矮桌上用力一掼，绯红色的酒水被晃荡出来一部分，泼洒到刻满密密麻麻纹路的地面上。
“他的那身银灰色衣服和刀剑交错的徽章，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而且他的等级，肯定比我一个【恐惧】阶段的【非凡者】高，就是不知道有没有......”
恩佩尔再也坐不下去了，心烦意乱地站起来。
“别想了，如果是【驱逐者】组织的【非凡者】，肯定是有【天赋】的。”
“而且八成是具有攻击能力的非凡天赋。”
他一把夺过女人手中的酒瓶：“没心没肺的，什么时候了还喝的下去酒。”
眼神中余光一瞥，这瓶酒，为什么是绯红色的？
他有些疑惑，但还是接着道。
“听着，必须在两天之内再去找到一条青鱼，而且是要把男人的五脏六腑全部吃完。”
“想要呼唤吾主，这是必须要有的一个仪式节点。”
看着已经有些晕乎乎的梅莉，他一把抓住女人的头发，用力从下往上提溜起来。
“听到了没有？”
“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在不到一个星期后的拍卖会上，获得足够让他们接纳我们的筹码。”
他本来以为梅莉会像被杀的猪仔一样，发出尖锐刺耳而格外诱惑的嚎叫，尖叫于他而言，更是一种精神的享受。
不过这次他却罕见的失望了，因为梅莉只是不断流着口水，呲着嘴里的金色假牙傻笑道。
“哈哈，他们是谁？”
“你他妈真的是喝糊涂了。”
恩佩尔把她掼倒在墙角，冷冷俯视她道：“听着，【沉眠之梦】组织。”
“他们是受吾主引导的第一批，也是最为真正接近吾主的信徒教众。”
“我们只有向他们证明，通过自己的仪式，也可以呼唤并向吾主祈祷，他们才会真正地接纳我们，把我们带入海底那美好如同幻梦的地方。”
恩佩尔看着依旧傻笑的梅莉，心中一团无名火起。
他顺手抄起放到一旁的酒瓶，狠狠砸到她的头上。
“老子让你天天喝个不停，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酒瓶从女人的头上砰然炸裂，然后缓缓流淌出绯红色的血液，她头轻轻一歪，彻底昏了过去。
好像下手有点重了。
切，受点伤以后懂点规矩也行。
青鱼面具下的恩佩尔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理由，虽说他们已经接近非凡的鱼化，但是看见人的脑袋裂缝流血，多少还是有些不适。
梅莉此刻的形状，有点像是自己为了筹备仪式，准备祭品而不得不杀掉的普通流民的模样。
他扭过头去，不再看她，专心致志地盯着面前缓缓流淌的青色血液，这些血液构成一个令人目眩神迷的阵法，竟是令他都有些晃神。
“这就是【寒渊】底部那位伟大存在的真实力量吗，如此诡异奇妙，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祈祷阵法。”
他心里感慨了一句，话说回来，除了杀掉献祭的那些流民，他得有多久没有见过真正的，甘甜诱人的红色鲜血了。
等会，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身体一下子僵硬住了。
梅莉也已经是半鱼化的【非凡者】了，身上的血液也已经替换成青色的鱼液，又怎么可能流淌出来绯红色的血液呢？！
“我死的好惨啊......”
他的背后突然有道阴恻恻的声音传出，然后，一双冰凉的手便悄然搭在他的肩膀上。
“你给我偿命......”
恩佩尔惊悚不已，他甚至能感觉到她的头发，在他的肩膀上一根一根地卷起来。
他的呼吸开始紧促起来，绯红色的头发，已经死死地捆绑住他的脖子。
但他好歹也是一位接近【挣扎】阶段的【非凡者】，真要让他害怕这种所谓的鬼魂，直接束手就擒属实有点难度。
他强忍着回头看的想法，催动着体内青色的非凡能量。
如果可以催动出自己的【天赋】，或许在这个令人绝望的情景，还能获取到微渺的一线生机。
“不可能？！”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体内青灰色的非凡能量像是被冻结一般，死死地凝固在体内，任由他怎么驱动，也没有任何回应。
他缓缓扭回头去。
不，并不是他想扭回去。
而是绯红色的头发撕扯着他的脖颈，强行掰扯着他的头颅，一点一点，缓慢而坚决地向着他的后方看去。
他终于看清了，绯红的长条并不是头发，也不是酒液，而是捆绑成一束束的绯红妖异的能量线条。
后面的也不是喝醉的梅莉，而是一位面容清秀，却苍白不已的青年。
恩佩尔笑了笑，青色的血液从嘴角溢出。
“求求你，饶我一命。”
青年手中拿着他的两张【沉眠之梦】拍卖会入场券，专心致志地看着，连一道多余的目光都没有分给他。
他心中一片茫然，他是什么时候把藏起来的门票交给了他。
一无所知！
“不行算了。”
他惨笑一声，在弥留之际，他看到了绯红迷雾下的真相。
十几位黑斗篷的参与者，还有梅莉，都被绯红色的能量倒挂到了天花板上，黑色的斗篷边角迎风飘扬，就像是倒挂在黑色夜幕下的蝙蝠。
她们的面容惨白无血，但却十分安详，似乎都在不知不觉的睡梦中迎来死亡。
这，或许是他最后的悲悯。
“这可不能算了。”
青年突然看向他，面无表情道。
他模糊的视野突然再度清晰，一条硕大的青鱼游到他面前，张开布满獠牙的大嘴，开始贪婪地吞噬起来他的身体。
心脏，肝脏，肺部，脾肾......
他突然明白了，疯狂地笑出声来。
他，恩佩尔，成为了召唤海底不可名状存在的最后一个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