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平叛·一

平灵王的灵州城西门之外,一座恢弘大营坐落。

营安南北分龙虎,阵摆东西按木金。拐子马齐齐整整,宝纛幡卷起威风。阵前小校披金甲,传枪儿郎挂锦裙。先行官如同猛虎,佐军官恶似彪熊。

只因御驾安营寨,鸦鸟不敢望空行。

探马飞速回报平灵王府:“人皇御驾亲征,率领二十万人马在西门安营。”

王府内瞬间死一样的寂静。

平灵王坐在正中,慌乱的目光扫过左右,可就是找不到一双敢和他对视的眼睛。

他哀叹着将双手十指插入发梢,头顶的鎏金发冠扣住头发,扯得他头皮生疼。

太快了,真是见鬼了!

攻破他麾下七座城池,再加上中途赶路用的时间,所有时间加在一起才三个月。

三个月的时间,平灵王府几代人的底蕴就消耗的七七八八。要是再失去这座灵州城,平灵王一脉就要被彻底抹去了。

如此生死绝境,他脑海中甚至冒不出苟活下去的幻想,无数种被处死的画面在他脑海中轮番浮现,他甚至在考虑服毒自尽是不是能痛快一点。

袁福通带着七十二路诸侯一起造反,也不过是闻太师领兵北伐而已,我究竟是何德何能,受得起陛下御驾亲征啊!

对了,还不只是陛下,那该死的国师李靖也来了,还有那嫁妹求荣的黄飞虎。

该死该死该死,怎么全天下都和我作对!

“大王!必须死守灵州城!也许多撑一天,就会有别的诸侯举起反旗,到时候就能绝地反击!”

平灵王抬起头,望着自己最为重视的幕僚,心中气不打一处来。

他用力扯下自己的发冠,对着幕僚的脸砸去。

幕僚不敢躲,被沉甸甸的发冠砸得后仰倒地,爬起身露出崩裂开的脸颊,依稀能透过伤口看见黄白的牙。

“你个蠢货给我闭嘴!都怪你要用什么挟帝自重的罪名发兵!才让那李靖想出让陛下御驾亲征的法子来!若不是陛下,我何至于输的如此之惨!”

幕僚捂着伤口,呼吸透过伤口穿过指缝,带出热乎乎的血水和唾液,发出嘶嘶的骇人声音。

平灵王已经快被吓疯了,但他不能疯。他的一切早就和平灵王府绑定,平灵王的死期就是他的死期。

反正都要死了,正好可以不择手段去挣扎了,不是吗?

“请大王亲临敌楼守城。”

“你就是个疯子!”平灵王披头散发,掀翻了面前的桌案,各地发来的军报散落一地,“我怎么会信了你这个疯子的话!你也别想活!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平灵王咆哮,幕僚比他咆哮的更大声。

“要杀要剐都随便你!但你现在必须去城头敌楼!除非你想今天就看见灵州城破城!”

平灵王被幕僚狰狞的面孔吓得呆住,幕僚却几个大步冲上前,站在平灵王的面前怒吼。

“要么你现在就给我去死!不然就给我想办法冷静下来去守城!”

平灵王的脸庞都抽搐起来,他瞪着幕僚,就像盯着一个怪物:“你已经疯了!疯了!”

幕僚眯起眼睛,从一旁的剑架上摘下平灵王作秀用的长剑,噌一声拔出来,指着平灵王的脸,语气低沉而冰冷。

“活,还是死!”

平灵王瘫坐在地上,嘴里还在喃喃自语:“都是疯子,都是疯子……”

幕僚放下长剑,缓缓将剑鞘插入腰间,将腰带穿过剑鞘侧面的环扣,深吸一口气,将长剑归入剑鞘。

他转过身,放下手,露出血肉模糊的侧脸,目光扫过左右,见他们都和平灵王一样,都是丢了心气的颓样。

“你们也想死了?”

没人应答。

噌!

长剑再次出鞘,扎在幕僚身侧最近的那名将领脖颈上,可幕僚从未钻研过剑法,手上绵软无力,让剑尖从将领脖颈上擦过,留下一条血痕。

那名将领顿时就要站起身反击,幕僚又是一剑挥落,阴差阳错将那将领的鼻子削下一半来。

趁着那将领捂着鼻子哀嚎,幕僚喘息着将长剑刺进他肚子里,上下搅动两下,那将领口中涌出几口血水,跪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幕僚将剑拔出来,也不擦。就这么举着滴血的长剑一个一个指过去。

“想死,还是想活。”

“没人应答,我就当你们默认想活了。”

幕僚俯身从地上捡起那枚鎏金头冠,走到目瞪口呆的平灵王面前,慢慢地帮他束发。

最后还站起身满意地点点头。

“把他带去城头,帮他威严些。”

一员将领主动起身去搀扶平灵王,带着他路过幕僚的时候,先盯着他腰间的剑鞘看了一眼,然后再对着幕僚微微点头。

“多撑一天,就会有别的诸侯举起反旗,到时候就能绝地反击。”

没人再敢对幕僚的话有所质疑,在座的将领都很清楚,此时的灵州城内,能带着他们继续走下去的,恐怕只剩下这位幕僚。

可殷商的攻势,比他们想象中的更为恐怖,好不容易守下第一天,重新回到平灵王府内的所有人都有一个共通的疑问。

“那个邬文化从哪冒出来的?!”

殷寿身为人皇,御驾亲征不容小觑。

国师李靖也是威名赫赫,不得不防。

黄飞虎好歹领兵多年,也是守城不得不格外关注的对象。

可你邬文化是什么东西?

别人力气大用锤用锏,他力气大居然用滚木当武器?

站在城墙下轻松接住砸落的滚木,反手当作标枪砸入城墙中,几个借力就能冲上城头,随手抓上一个士兵丢出去,就能砸翻十数人。

如果不是好几名将领引动煞气硬生生将邬文化震飞出去,恐怕今天死伤还得再多两成。

直到殷商一方鸣金收兵的时候,灵州城的城墙外墙已经变得破破烂烂。

平灵王此时已经平静多了,颓废地望了幕僚一眼。

“要不我们逃吧,对面也不像要斩草除根的样子。我们大可以从东门逃了,隐姓埋名活下去。”

幕僚也忍不住咬紧牙关,今日攻城只不过是对面前营的试探,甚至只派出了邬文化一个先行官,就差点将灵州城攻破。

武成王黄飞虎,还有那位神秘莫测的国师都没动手,他们就已经要一败涂地了。

战场什么时候变成这种鬼样子了?若是多来几个邬文化,天底下哪里还有攻不破的城池?

“小女子倒是有一计可破敌营。”

夜色中轻飘飘的传来一句柔音,让人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张祸国殃民的艳容。

一男一女从天而降,落在滴水檐外。

那男子的额头又圆又高,垂着几绺暗红色的发丝,一双眼珠倦怠无力,满嘴尖牙利齿,浑身上下就披着一件粗布衣。

那女子却是娇艳无比,顾盼生姿,一张红唇恨不得让人被其吸干了去。

两相衬托之下,某些将领甚至都忘了白日里的惨败,忍不住对那女子露出色迷迷的眼神。

幕僚却只是神情恍惚一瞬,立刻就反应过来,拱手向两人一礼。

“不知二位是?”

女子欠身一礼:“胡喜媚。”

男子眼里就没有幕僚,直盯着平灵王看,舌头刮过尖牙,嗓音沙哑:“骷髅山白骨洞,马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