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杂树

杨天佑有种自己在做梦的感觉。

也许我早就被冻死了?之前糊在我脸上的树叶,仿佛结出月亮的神木,还有凭空出现的巨手,都是我的错觉?

肚子好痛,好像肠子都要断开了。

杨天佑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深深抓入地面,像溺水的人一样疯狂的喘息。

绝望感海浪一样冲刷着他,想要将他拽下深渊,黑暗从视野的角落里扩散开,一点点扩散到他的整个视野。

他浑身一软,上半身往前一倒,直接滚进深坑中,面朝下趴着昏了过去。

说不上过了多久,杨天佑睁开眼,只觉得嘴巴好像被黏在一起,伸手一摸,血痂混合着泥土把嘴唇都粘在一起。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体内简直是翻江倒海,每次呼吸都能让五脏微微颤抖。

我要死在这里了吗?

杨天佑一边扣着嘴上的血痂,一边止不住的落泪。

忽然,一小块异物和血痂一起剥落,掉在地上。

杨天佑将那异物捡起,搓掉上面凝固的血痂,将其摊在手心。

这是,叶子?

杨天佑望着手心中不过食指宽的细小嫩叶,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这好像和我之前见到的叶子不一样啊?

他将手伸进怀里,摸索一番找出之前收好的叶子,取出来和手心的叶子一对比。

之前糊在他脸上的叶子是碧绿色的,叶脉是木头一样的褐黄色,整体成上尖下圆的形状。

而粘在他嘴唇上的叶子是暗绿色的,叶脉是玉石一样的嫩白色,整体成两端尖中间圆的形状。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同一种树长出来的叶子,而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

这山上有两株神木?!

杨天佑重新找回了希望,他跌跌撞撞地爬出土坑,沿着整个山巅搜寻。

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一株苍劲有力的巨木,正好长在他上山那条路的对面,处在山顶这片无风地带之外。

郁郁葱葱的树冠在风雪中剧烈摇晃,偶尔能够从错开的枝桠间看到淡黄色的稻谷。

说是稻谷也不太对,那些果实和稻谷的形状相近,但个头比稻谷大太多了,足有成人拳头大,沉坠坠的压在枝头。

杨天佑像疯了一样冲出这片无风地,扑向那株巨木。

他踩着粗糙的树皮爬到树上,像是丢了半条命一样深深喘息,但当他摘下一颗果子的时候,他瞬间就忘记了除果子之外的一切,只有内心虔诚的祈祷。

祈祷这就是传说中的木禾。

他举起果子在树干上用力一砸,破碎的外壳里露出一抹灰白。

他沿着裂痕拨开大半外壳,伸出舌头去舔,用门牙从上面磨下一些粉末在嘴里反复品尝。

稻谷!这是稻谷!

杨天佑抱着坑坑洼洼的果子,再也压不住内心的喜悦,放声大哭。

玉虚宫中。

南极仙翁看着杨天佑抱着木禾果实痛哭的模样,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本以为杨天佑是冲着月桂来的。

月桂五十年一开花,七十年一结果,果子可以让凡人百病不生,寿岁悠长。仙人吃了也能平心静气,剔除杂念。

算不上最顶级的灵根,但也算得上难得一见的宝物。

可杨天佑这大哭特哭的样子,显然月桂根本就不是他的目标,他的目标是那棵杂树。

难道是这棵杂树有什么特殊之处?

南极仙翁盯着木禾上下扫视好几个来回,还是没能从中看出一点长处,和凡尘间的树木相比,也就是更能抗冻罢了。

果子也毫无灵性,是五谷秽物一类的东西。

他此前甚至都没在意月桂旁边还有这样一棵树存在。

为了这样一棵杂树,至于连命都不要了吗?

“师父,他好像是为了那棵杂树来的……我们要把这棵树也挖走吗?”

“算了吧,他拼了命就为了找这棵树,”南极仙翁叹了口气,“而且这棵树又不是我们种下的,天生地养,随他去吧。”

撤去圆光之前,南极仙翁最后的目光停留在杨天佑的脸上。

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了这样一棵杂树,真的能连命都不要了吗?

杨天佑自然是不知道南极仙翁在暗中观察着他,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

娘子有救了。

他丢下被砸碎的果子,折下一节带着三枚果子的枝桠,揣进怀里,把自己弄得像个大胖子,然后顶着风雪就往山下走。

第三枚药丸的副作用越来越剧烈,血水不断从杨天佑的嘴角溢出,可他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温暖,越来越坚定。

云华,好想再见你一面啊……

昆仑山脚,药庐。

粗衣老者呆滞地坐在火堆前,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扇子,浑然没注意到火舌都已经快把煎药壶吞没。

直到药壶里冒出黑烟,传出焦味,粗衣老者才猛地回过神来,将柴捡出几条,把袖子卷在手上去提药壶。

“刘老!你捡回来的那个家伙昏在山上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高呼,刘老将药壶随手放下,吱嘎一声推开木门。

一个浑身健壮无比的猎户背着杨天佑,手里提着一根树枝,树枝上还挂着两个果子,正在院门外喊。

刘老赶紧引着他进来把杨天佑放下,伸手到杨天佑脖子上一摸,指尖一颤,默默收回。

“死了?”

“还有口气。”

刘老在杨天佑身上按压几下,杨天佑猛地一阵咳嗽,吐出一块黑得发紫的肿块,胸膛终于开始像破风箱一样起伏。

等他回过神来,顿时脸色大变:“我的果子呢!?”

“这呢这呢,”猎户赶紧把枝条递给他,“你小子上山就为了找这个?”

杨天佑抢过枝条搂在怀里,虽然丢了一个,但两个已经足够证明木禾的存在是真的。

他侧过头看向刘老:“老先生,我还能活多久?”

“最少半日,最好不超过三天。”

半日。

杨天佑满脸苦涩:“您能帮我把果子送到朝歌城去给国师吗?”

刘老这时才仔细盯着他怀中的枝条,忍不住抬高了声音:“这是木禾?!”

“真有木禾?刘老你真不是在骗人啊?”

“这就是木禾,”杨天佑点点头,“我能以性命发誓。”

“可我帮不了你啊,”刘老摇摇头,“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哪还能跋山涉水。况且我也没去过朝歌啊。”

“要不我帮你送呗,”猎户指着自己,露出一口大白牙,“我正好想去朝歌找媳妇。”

杨天佑眼神一亮,拱手道:“不知怎么称呼?”

“邬文化,你叫我一声邬哥就成!”

杨天佑也顾不上多疑,现在邬文化已经是他仅有的希望,而且有刘老担保,应该是可以信任的人。

他没时间拖延,准备将自己要说的话写下来。

本打算用墨,可后来怕不够撼动人心,加上自己嘴里淌血,不用白不用,于是写了一封血书,连带木禾果实一起,委托给邬文化。

邬文化也不废话,当天就出发上路。

目标,大商国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