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伯颜的伤

“太师受伤了。”

一见面，巴图便跟朱祁镇吐露了实情。

“严重吗？”

“被一支利箭射中左臂，又跌下马来伤了脚。”巴图道，“昨日我护送太师刚回到忽兰忽失温，他便命我马不停蹄，连夜来矿山请太上皇回去给他医治。”

“那赶紧走吧。”朱祁镇神色严肃起来。

伯颜帖木儿不是那种冲在第一线的猛将，如果连他都受了伤，一定说明这场仗打得很艰苦，甚至是遭遇了大败。

巴图带了很多马匹，大家一路换马疾驰，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忽兰忽失温。

来到伯颜帖木儿的宅邸，只见他躺在牛皮席上，脸色煞白，汗珠不住地渗出，胳膊上缠着绷带还正在往外渗血，脚上也敷着冰块。

从中华医馆赶来的几名朱祁镇的助手候在一旁，跟朱祁镇通报了伯颜的情况。在朱祁镇来之前，他们就已经给伯颜换了新的绷带，上过药。

箭伤只是寻常感染，脚落马崴伤了略严重些，但也没有伤到骨头，整体问题应该不大。

伯颜帖木儿看见朱祁镇到来，似乎急着和他说话，便将在场的人全都请了出去。

“早知道听你的，分给他们草场了，嘶……”稍微一动，伯颜帖木儿便疼得直咧嘴，“现在我三弟和阿剌那家伙居然联合起来对付我，真是头疼。

“你说，他们两个人性格如此迥异，平日里也无甚私交，居然也能结盟，也是奇了怪了。”

“既不听我的话，现在出了事为何却来问我？”朱祁镇平静地道。

“一开始打得很顺利，从克伦鲁河一直打到漠南。”伯颜没有搭理朱祁镇的嘲讽，仍自顾自道，“后来哪怕他们联起手来，说实话也不是我的对手。毕竟我这边人多，又有了你的铁矿，根本不缺武器装备。”

“只是从上个月开始，他们不知从哪里搞来了许多弓箭和铁甲，射箭跟不要钱似的，甚至连战马都配备装甲。士气也瞬间提高了一大截，我的人猝不及防，已经连吃了几次败仗了。”

伯颜忿忿地道：“我拿一些缴获的武器甲胄给工匠们看，上面刻的字虽然被有意磨去了，但有经验的工匠一眼便知，这些都是明军库存的旧式装备，大都是洪武、永乐年间的工艺。

“我这才知道，原来是你们大明在暗中在资助他们！”

“多半如此。”朱祁镇反应很平静，“这叫做驱虎吞狼之策，我们汉人老祖宗传下来的老套路了。”

“我说，你能不能帮我给你弟弟寄封信，让他不要再资助赛罕？”

“恐怕很难。”朱祁镇道，“我要是说话管用，我早就回去吃香喝辣了，还用得着在你这里卧薪尝胆给你当矿工？”

“那该怎么办？”

“继续打，直到打赢为止。”

“可是兄弟，我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我现在也是骑虎难下，赛罕他们有明朝支持，我着实没有多少信心打赢这场仗了。部落内反对的声音也越来越多，很多人都在背后嘀咕，说我还不如我兄长，他起码能服众，让蒙古人团结在一起，而我只能引发内乱和分裂。”

“狭路相逢勇者胜，现在退缩，恐怕结果会更糟糕。”

“我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兄弟，我有个想法……”

伯颜帖木儿勉强坐起身来，眼神飘忽，似乎在犹豫着什么，迟迟没有开口。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朱祁镇大约看出他的心思，“我看你这次找我下山，看伤是假，恐怕要说的这件事才是真实目的吧？”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伯颜撇了撇嘴，收起了笑容，郑重地对朱祁镇道，“我知道，你现在手里约莫也攒了近万的人马，要不，你帮帮我？”

“果然没憋什么好屁。”

“兄弟，帮——帮忙啊。”见朱祁镇似乎有些不情愿，伯颜有点面上挂不住，故意拖长声音，显得很不耐烦。

“你想让我怎么帮？”

“带着你的人，跟我南下打仗。有了你这支生力军，给我三弟来个出其不意，一定能赢。”

“果然如此。”朱祁镇心想。

南边的战况，朱祁镇其实一直都在关注。

明廷玩驱虎吞狼，支持赛罕王等人的事，朱祁镇也早就猜到个七七八八。

这是明朝对付草原民族的常用手段，屡试不爽。

但伯颜帖木儿不来求他，他便安心炼他的铁，默默积攒实力，才懒得管这破事。

用太祖皇帝的话说，这叫做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若用现代语言翻译一下，就是猥琐发育，别浪。

伯颜帖木儿为何大好的开局会混成现在这德行，就是因为有点太浪了。

但朱祁镇也不可能让局面长久这么僵持下去。

毕竟，赛罕王他们占据漠南地区，拦住了朱祁镇南返回家的路，若坐看他们在明朝的支持下逐渐壮大，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这一点关系到了朱祁镇未来发展的切身利益，着实令人不爽。

但朱祁镇之所以一直没有主动提出参战，是因为他所想的，还要更长远一点。

毕竟他的目标，并不是帮助伯颜干死他的兄弟也先和赛罕他们，而是要干死自己的兄弟朱祁钰。

所有的行动，都必须考虑一点，就是是否对这一总目标有利。

他现在这支矿山军团并不算很强大，最大的优势，就是借挖矿的名义，一直藏的很好，属于半隐匿的状态，连赛罕王他们都不清楚底细，更不用说大明朝廷了。

而一旦现身战场，那就必然会暴露。

如果你这时候还没准备好南下，那完了，等消息传到北京，朱祁钰一看，妈呀，大事不好，我哥哥这是从哪攒了这么多人出来，不可不防啊。

一旦明朝有所防备，想再占便宜就没那么容易了。

所以，这是个连锁反应，一旦决定要帮助伯颜帖木儿，那就必须更进一步，直接趁机南下，攻占大同，跟大明朝廷面对面，硬碰硬了。

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发挥出这点先手优势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趁朝廷还没有反应过来，尽可能攻城略地，把开局的基础给打好了，打牢了。

“怎么，你不需要我炼铁了？”

朱祁镇倒也不急，不慌不忙抿了口茶，继续耐着性子，吊伯颜的胃口。

现在是别人开口求他，必须端着，把姿态做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