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自己确实突然消失了四年后,原主便对顾府——尤其是他的住所心存忌惮。
于是一改自小脾性,爱上了外出游玩,常夜不归宿。
起初亦只是想逃避,但在见识了当世繁华后,便留连忘返,到后来甚至十天半月都未曾回过家。
而顾文顾母亦觉得儿子大了,再加之那件事终究也对儿子有所影响,况且出去见见世面,也是一件好事,便未多加劝阻。
直到半月前,原主要去邻城赴新友的宴席。
因稍赶时间,便寻了条他自以为稍近的路。
却因外出经验并不多,所以很快便七弯八绕地把自己给整迷路了。
原主不信邪,于是在发现自己迷路后,就完全凭自己感觉,觉得看哪顺眼就往哪走。
于是又这么绕了半个时辰,途中愈发荒凉。
到最后,四周参天的古树已经密到如同乱葬岗中伸出的一支支枯手,在无声地哭喊着。
这时,在他的视野中兀然出现了一座古墓。
从外表规制看来,就算以原主的博学,也也不知其究竟是属于哪个朝代。
再加之在如此荒凉中,能见到一丝人迹——虽是墓葬,但也足够令他心里稍松一些。
于是他便引马向前,打算探个究竟。
但他却极其惊愕地发现:
在离碑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一个大洞,黑黢黢的深不见底。
洞旁停着一具棺椁,已然大开。
而在棺椁四周,竟横七竖八倒了几个汉子,生死不明。
这一情景,让本就未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原主立即被吓得面如土色,当下便想引马而退。
而在这时,更令他惊惧的事发生了。
只见原本大开的棺椁里,缓缓坐起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
长发如瀑,白衣胜雪。
她缓缓捋了捋额前稍显纷乱的青丝,如同才睡醒一般,带着几分庸懒——
却又像雪峰上的明月,清冷中透着几分不可捉摸。
一举一动,不似此间之人,宛若九天谪仙。
“怎么?见到故人,都不来打声招呼,先前我教你的规矩,你竟全忘干净了?”
她的声音清冷而又漂渺,似乎自带一股说不上来、但令人畏惧的威严。
最后的问句,尽管不带任何情绪波动,仿若闲聊一般,但依旧如同惊雷一般,在原主的心中炸响,只留下无尽的恐惧——
一种已深入灵魂、本能地面对天敌时的恐惧。
“还是说——
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怕我?嗯?”
顾南风此时感觉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脖子一般,连呼吸都是如此的费力。
不等顾南风有所回应,她又自言自语道:
“时间过得真快啊……
一转眼,你又长这么大了。”
此时她仍然侧对着顾南风,在月光的沐浴下,仅能看到她那绝世的侧脸,但已足矣令人一见误终身了。
顾南风感觉冥冥中似乎除了恐惧,竟有一种不知为何的亲切感。
甚至还有一种只有在长年累月的相处中,才能产生的熟悉感。
正当顾南风打算开口说些什么时,她突然轻笑一声:
“不用问,不用想。
等到了那时,你自然就什么都记起来了”
话音刚落,四周随即升起云雾来,覆盖了顾南风所能见到的一切。
整个世界,仅余下了她的轻语:
“楚地有大泽,名云梦。
今不存,何去兮,
云兮梦兮,云兮梦兮
不知其所,无处寻兮…
不知其所,无处寻兮…”
……
待得余音既平,云雾也散尽了。
月光照在雪地上,渗人的惨白。
周遭似乎换了一番天地。马不见了踪影,古木也不见了踪影,甚至连地上的几名汉子也不见了踪影。
“刚刚是梦吗?
顾南风看到周围完全陌生的环境,不禁这样问自己。
他感到头脑有些昏沉,很乱,很杂,像无数只虫子.从他的口鼻、眼睛、耳朵里钻了进去,经直钻到他的大脑里……
于是他漫无目的地向前缓步着。
某一刻,他感觉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随即脚踝一紧,天地突然旋转了起来……
他觉得他的大脑竟然也跟着转起来了,越转越快……
渐渐地,世界和他都不存在了。
……
过往原主的记忆到此便结束了。
当再次睁开眼时,已是另一个时代的摄影师“顾南风”,正一脸迷茫地看着周遭颠倒的天地,和散落一地的物品。
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罪了谁,然后遭到报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