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故人似的重逢

路明非关掉了直播间,站在把头靠在窗户旁,目光瞥向窗外的街道,忧郁得像是一个文学青年。

没有流泪,没有说话,就这么沉默地看着。

仿佛窗外的那一头,是那个白瓷般睡着的女孩。

窗外忽然下起了雨,这场雨来得令人猝不及防,铅灰色的雨云迅速覆盖在小城的上空,云层像狂风中的大海一样波涛翻滚,亿万的雨点砸向大地,仿佛苍天在哭泣。

路明非静静注视着地看着雨越下越大,街道上不见了行人,白茫茫的雨雾从地面浮起,整座城市仿佛笼罩在一层轻纱中。

“交换吗?”路明非自问自答的说。

穿着优雅女士西装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卧室里,她坐在堂弟路鸣泽的床沿上,双手向后撑着床榻,神情充满疑惑:

“哥哥你这是开窍了,想要跟我交换灵魂了?”

“你说得对,没有力量我什么都不是。”路明非轻轻地笑了笑,他终于承认自己就是个怪物,可当怪物有什么不好呢,怪物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所有人都会惧怕怪物,而怪物想要守护的人与物,也没有任何人敢于染指。

路明非从幻觉中醒来时,浑身都被冷汗打湿,眼眶的泪水汹涌流淌,他像个疯子撕心裂肺的嚎叫,试图再度回到书中的世界,化身吞噬世界的君王,向夺走他卑微之爱的世界宣泄愤怒。

你以为那个世界只有你的女孩死去,故事就结束了吗?

一切仿佛都尘埃落定之时,高天原牛郎店里绘梨衣那一亿日元的花票又给了他重重一击。

“交换,我豁出去了!”路明非呲着牙说,额头的青筋暴起,他的瞳孔里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那是长时间哭泣导致的,现在的他像一头怒兽,在不顾一切的咆哮。

“我不管你拿走我的灵魂有什么目的,我只要力量!”路明非看着小魔鬼,可对方好像无动于衷,只是耸了耸肩,“真可惜啊哥哥,本来我应该很高兴的收下你的灵魂,然后把你吞噬掉,我们一起成为完整的存在,可是……那已经是被我遗弃的剧本了。”

“你现在受那位绝望的黑皇帝影响那么深,甚至已经跟他的投影打了一架,你直接把灵魂给我,说不定会提前把他给招来,那世界直接完蛋,不仅咱们得死,世界也要一起陪葬。”

小魔鬼手中凭空变出了一支盛满香槟的高脚杯,她握着杯茎轻轻摇曳,不慌不忙说,“除非万不得已,我真不敢跟你交换灵魂了,实际上每次给你开挂发送作弊密码,我都是心惊胆战的,生怕黑皇帝与你强烈共鸣然后直接借助你降临。”

路明非听见这话,不禁笑出了声,讥讽道:“真是可笑,以前都是你挖空心思让我跟你交易,现在我主动放弃灵魂,你这个恶魔却不敢做这生意了。”

“没办法,谁让咱们只是太子,而不是已经登基的皇帝,权能始终差了点。”小魔鬼把手中的高脚杯递过去,“不喝一点吗,我刚从冰桶里拿出来的香槟,味道还挺不错的。”

路明非没有接酒杯,因为那杯口上还残留着鲜红的唇印,正是严肃认真的时候,这家伙却像是在跟他调情。

“我知道你神通广大,哪怕不借助灵魂的交易,也有办法强化我,尽管说,我可以承认一切痛苦。”路明非凝视着小魔鬼微笑的脸庞。

“我其实已经在帮你了啊,哥哥。”小魔鬼翘起二郎腿,姿态十分悠哉:“不然你以为我各种暗示你去青铜城做什么,只不过你对我的警惕心太强,又正值青春期,叛逆得很,很多事情我没办法跟你直接说明,得不断诱使你产生那个想法。”

路坏坏接着说:“青铜与火之王这对兄弟在青铜城里藏了好东西,足以让你脱胎换骨,不过能不能拿到我就不确定了,当然了我不是指七宗罪那套炼金武器,那玩意儿可比七宗罪厉害多了。”

“那我们什么启程出发?”路明非迫不及待的问。

“别急别急,深潜可是相当危险的一件事,在那之前你还得接受一些专业的培训,而且我们还得招募一些合适的成员。”小魔鬼像是算无遗策的军师,早已经暗中布置好了一切。

“哥哥,你愿意相信我吗?”她忽然抬起雪白修长的脖颈问。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路明非皱着眉头。

“那你还是提防着我,只不过你看见了绘梨衣的死亡,这个打击对你而言太大了,你甚至自暴自弃,不顾生命的想要力量复仇,可实际上你仍旧没有对我敞开心扉。”小魔鬼叹着气,她轻蹙着那双秀眉,闷哼一声。

“好吧好吧,我当然信你,哪怕你是魔鬼,但也只有你这个魔鬼能给予我力量,我不在乎什么灵魂了,我就要变成怪物。”路明非摊开双手。

“哥哥,你这话说得也不对,不是我给予你力量,那本来就是你的力量啊……”小魔鬼忽然站起,向着卧室门走去,对他挥了挥手,“咱们兄妹闲聊的时间结束了,祝你好运,能救你的……一直也只有你自己啊。”

她扭开门把手,像兔子似的一下子闪了出去。

……

……

大雨还在下,路明非走在人行道上,他没有打伞,任凭雨点扑来,将身子打湿,狂风吹在他湿透的身子上凉飕飕的。

走了没几步,只见芬格尔举着一个大大的纸箱向他跑来,那纸箱子上还写着冈本一号这样的字样,也不知道他在哪捡的,这只德系忠犬半个身子都湿透了,狼狈地在雨中逃窜,看见路明非还挺诧异:“师弟,你怎么不打伞,不怕感冒吗?”

“今天就想淋淋雨,师兄你快回去换衣服吧。”路明非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内心的痛苦郁结不散,这样在雨天行走反倒好受许多。

“还换个毛线啊!我跟你一起淋雨!”芬格尔忽然把罩在脑袋上的纸箱子丢掉了,豪迈的吟诗一首:“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师兄我懂你,你这是在COS苏轼!致敬先贤,好雅兴啊!”芬格尔神经跳脱的说,“我以前也常干这事,苏轼的悼亡诗也是一绝,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路明非手抚摸着额头,心想师兄你这个德国人是不是太懂了一点。

不过有人能陪自己淋雨也挺不错的。

两人就这样继续往前走,也不知道去哪,芬格尔就跟喝了假酒一样,开始一边走一边念诗,还全他喵得是悼念亡妻的诗,打伞的路人看见他们就跟看见了行为艺术家一样震惊。

“唉,可惜你来得有点晚,下雨的时候,那个在广场跳舞的俄罗斯美少女走了,否则你还能目睹一下她的风采,不过师兄我替你打听了一下,那美少女叫做零,更巧得是也咱卡塞尔学院的准大一新生。”

芬格尔在那滔滔不绝,完全没有发现他口中说得那个俄罗斯美少女就举着一柄黑色的大伞,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两人。

她的模样长得十分娇俏,年龄看上去不过十六岁,穿着一袭白色连衣裙,浑身的肌肤也白得像冰,那头白金色的头发很引人瞩目,编成了一条辫子,又在头顶扎成发髻。

零冰蓝的目光倒映着淋湿的路明非,她走过去,将伞举到了他的头顶。

“有兴趣去喝一杯咖啡暖暖身子吗?”她十分自然的说,就像是多年的故友重逢。

路明非打量着眼前忽然冒出的俄罗斯女孩,一眼就认出了她是蕾娜塔,这也是他们实际上的第一次见面,可脑海里不免浮现出一些久远的画面和记忆,于是点了点头。

“师兄你……”路明非想问芬格尔来不来喝咖啡。

但零却直接斩断了芬格尔跟来的可能性,“不好意思我有洁癖,不喜欢跟陌生人相处。”

芬格尔挠着头,然后狠狠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还愣着干嘛,去啊,我又不缺妹子陪。”

然后芬格尔凝视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处,他抬头仰望乌云低垂的天空,不禁道:“我这师弟怎么跟死了老婆似的,跟我那时候一个叼样……”

却听他的手机滴滴滴的响,芬格尔赶紧闪到一间商铺的屋檐下拿起手机一瞧,擦了擦玻璃屏幕上的水,只见屏幕里有个莹蓝色的女孩,正一脸古怪的看着他,嫌弃道:“谁死老婆啦?”

“没说你呢,你这不是活得好好地嘛。”芬格尔嬉皮笑脸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