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暗流

京都，南山难民营。

营中正燃烧着几堆篝火，将整个难民营照得透彻。

此时，篝火周围都坐满了人，正叽叽喳喳地讨论着雍州战事。

这些人全都是难民中的青壮，他们已经忙碌一天了，但身上并不脏乱，因为回营之后，他们已经洗了澡换了衣服。

虽然衣服很破旧，很多衣服还打满了补丁，但很干净，每天他们劳作换下来的衣服，当晚便自己洗干净晾在营地外，一个晚上外面燃烧的篝火，就能将他们的衣服烘干。

要是没有烘干也没关系，早上出营干活的时候，吴王身边的高手会出手，用内力帮他们把衣服烘干。

如此下来，就算只有两套衣服，也能穿得干干爽爽！

“诸位，晚上好啊！”

这时，李无忧走进了营地。

他此时满脸笑容，浑身上下都透着自信，知道秦峰大胜西夷，他这个吴王现在走路都带风。

“参见吴王殿下！”

所有人连忙爬起来，跪地行礼。

“行了，都起来吧！”

李无忧没有什么架子，让众人免礼起身。

李无忧走到篝火边，一个青年立即爬起来，用袖子用力擦了几遍自己的凳子，笑着递了过来。

李无忧也没有客气，直接接过凳子坐了下来，笑道：“都坐吧！我看你们聊得挺高兴的，聊什么呢这是？”

一群汉子都不由抬手摸头，脸色顿时有些讪讪。

片刻，递凳子给李无忧的青年道：“吴王殿下，听说秦世子大胜西夷鬼嵬军，我们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听到这话，众人都齐齐看向李无忧。

他们其中很多人都来自北方，对鬼嵬军深恶痛绝，却也恐惧至极。

“当然是真的，咱们的秦世子厉害啊！”

李无忧提起秦峰，立即竖起了大拇指道：“他只用了两千五百人，直接就打败了西夷鬼嵬军六千人，而自身的伤亡，不到一百人。”

他早就回宫，从李景那里获得更准确的消息，知道了秦峰在雍州所做的一切。

当时他震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了，完全没想到自己这个以前纨绔至极的好友，竟然这么牛，简直牛气冲天！

不仅灭了西夷鬼嵬军，连林师甫倾注无数心血打造的天门山还给荡平了，三言两语让雍州豪族臣服，试问天下间谁还有他更牛？

而从李无忧的口中得到证实，整个营地顿时就沸腾了。

“我去！真是真的啊！秦世子也太厉害了吧？”

“哈哈，打得好，西夷鬼嵬军罪恶滔天，早该死了！”

“爹，娘，小妹，秦世子给你们报仇了，你们可以安息了……”

“……”

有人激动得大笑，有人热血沸腾，更有人跪在地上，向着北方重重地磕头，那是来自西夷的青年，他们的家都被西夷毁了。

现在，秦峰一战灭了鬼嵬军，算是帮他们报了血仇！

“秦峰可不仅灭了鬼嵬军，秦峰还收服了雍州豪族。”

李无忧目光扫了一眼全场，道：“你们之中，有来自雍州的吗？举手我看看。”

“我，我是来自雍州的。”

“还有我，我家也是雍州的。”

“……”

人群中立即有十几个人举起了手，其中包括那个给他递凳子的青年。

“那恭喜你们了，秦世子收服了雍州豪族，雍州豪族已经答应，将吞并兼并的土地全部归还大夏，由大夏重新分配！”

李无忧看着雍州来的那十几个青年，笑道：“也就是说，用不了多久，你们家里面，每家每户最少能分到三亩地。”

听到这话，整个营地瞬间静了下来。

地！

这个字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了。

那是命！

有地，就能活命。

他们背井离乡，不就是因为家里没地，在家乡没有活路了吗？

“吴……吴王殿下，你说的是真的吗？”

片刻，那个给李无忧递凳子的青年眼睛瞬间红了，看向李无忧，声音颤抖着问道：“真的能分到三亩地，自己当家做主？不是给豪族当佃农？”

李无忧点头，道：“对，自己当家做主，不是给豪族点佃农，官府甚至最优质的种子……”

“哇！”

他话没说完，站在身前的七尺汉子，已经一头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有田了，我家里终于要有自己的田地了，我爹娘终于是有点盼头了，我小妹……我小妹……”

男人抬头看向李无忧，那张满是胡茬的脸上全是泪水和哀求：“吴王殿下，我小妹卖给豪族抵债了，我能不能将她赎回来？”

闻言，很多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他们都有家人为了活命，被迫卖给了豪族当下人使唤。

李无忧看着这七尺男儿哭得像个孩子，心里面也很不好受，道：“当然可以赎回，如果是强买强卖，豪族不仅要放人，还要给予相应的赔偿。”

“你们可以将事情告诉营地的管理者，让他们帮你们写状纸，然后状纸递交给我，我转呈即将赴雍州主持土改的官员，让他们帮你们解决。”

“或者，你们可以自己回去解决。”

得到李无忧肯定的答复，然后一个人哭变成了十几个人都在哭！

但其他人看着他们的目光，却已经充满了羡慕，他们有了盼头，有了希望，但他们还没有！

“还有你们，不要沮丧。”

李无忧站了起来，目光扫过全场：“秦世子，我，南镇抚司新军，我们的目标就是让天下百姓人人有田种，家家有余粮！”

“所以用不了多久，相信你们家里，都能分到土地！”

“要是有人敢阻拦，那鬼嵬军，就是他们的下场！”

听到李无忧这霸气的话，整个营地所有人都激动起来。

有希望就好，有希望就有希望实现！

况且，大夏还有无往不利战无不胜的秦世子呢！

“吴王殿下，我能加入新军吗？”

“还有我，吴王殿下，我也想加入新军！”

“……”

很多人立即沸腾起来，心头像是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还有很多人虽然面色激动，却攥紧拳头，在犹豫，在挣扎……

李无忧知道，这些人都是林师甫安插在难民中的人，就只等林师甫的号令，他们就能在难民中迅速成军，发动叛乱。

但现在，他们已经动摇了。

当初，秦峰给他出的计策，就是诉苦大会！

这几日劳作回来，李无忧亲自坐镇诉苦大会，每个人诉苦，其他人都同仇敌忾义愤填膺，效果显著。

现在，秦峰在雍州成功收服雍州豪族，逼着他们让出土地，让雍州百姓重新得到分配的土地，成功地给诉苦大会添了一把大火！

那就是他李无忧之前说的，都是真的，并非妄言！

只要这些人相信了，愿意和他坦诚相待，那就瓦解了林师甫这一股势力了！

想要加入鬼嵬军，需要经过严格的审查。

但李无忧觉得只要这些人脱离林师甫，那还是有机会的。

因为只要有秦峰在就行了，这家伙随便吼上几嗓子，新军就被整得嗷嗷叫，思想什么的立即全部统一！

说实话，李无忧现在都有点可怜林师甫了。

摊上秦峰这么个选手，算他倒霉。

“可以，鬼嵬军这次回京都，肯定会扩编，这是你们的机会。”

李无忧目光扫过全场，笑道：“到时候想要参与鬼嵬军的，都可以到我这里说明情况，我带你们去报名。”

“秦世子再怎么样，也得给我这个吴王一点面子吧？”

“再说，咱们去参军，也是为了守护咱们家里即将分到的田地，为咱们大夏守好脚下的土地，他秦峰敢不答应？”

至于审查的事，交给秦峰去解决。

有问题的人，被筛接出来后直接淘汰就是了。

现在稳定人心最重要！

果然，听到李无忧的话，人群顿时激动起来。

眼前的人可是大夏吴王，有大夏吴王亲自带队，秦世子肯定得给面子啊！

就这样，李无忧和一众难民聊了小半宿，才离开了难民营。

“殿下，已经查清了，负责和南山难民营中的人联络的，是兵部尚书欧阳冲手底下的将领。”

李无忧刚出难民营，阎通通已经站在前方等着他。

见到他出来，阎通通拱手行礼，他此时脸色凝重，老眼中有杀意。

欧阳冲是兵部尚书，深受陛下的信任，整个京畿的守备调动，都得经过兵部，要是京都出现大乱，有敌人进攻京都，欧阳冲甚至可以为叛军清理出一条直杀到皇城的安全通道。

兵部尚书没有调兵的实权，但是调兵的手续都需要经过他的手上报，那他能做的手脚可多了。

譬如调兵的命令什么时候到军中，他兵部尚书说了算。

“看来秦峰猜得不错，欧阳冲的确是林师甫的人。”

李无忧脸色难看下来，当初秦峰说欧阳冲是林师甫的人的时候，无论是他还是李景，都没有全信。

因为秦峰凭借的都是他的推断而已，更何况当时他和欧阳冲的儿子欧阳赞有冲突。

现在，终于得到了证实，欧阳冲就是林师甫的人。

是林师甫安插在李景身边的人。

李无忧下意识地攥紧拳头，心头一阵窝火，素来儒雅心软的他，此时愤怒得忍不住想要调兵杀向尚书府。

因为，他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替李景不值，这些年李景很信任欧阳冲，甚至秦松林离开京都后，整个京都的布防，都控制在欧阳冲的手中。

却没想到这老家伙这些年很老实，不涉党争，原来真如秦峰说的一样，都是演的。

当初怀疑欧阳冲的时候，秦峰就说过，林师甫敢在京都这么上蹿下跳，明显不合理，他就不怕皇帝一怒之下不计代价杀了他？

现在答案出来了。

他真不怕！

因为他有欧阳冲！

“果然是这老贼！陛下怎么说？”

李无忧看向阎通通，父皇刚刚得到雍州大捷的消息，正在兴头上，估计这时候知道了这个消息，他恐怕已经气炸了吧！

“陛下说信任欧阳冲是他的问题，但秦松林可从未信任过欧阳冲。”

阎通通此时脸上杀意腾腾，暗卫使者监察天下，欧阳冲这样的祸害掩藏在京都这么多年，他却没有发现，这简直就是耻辱！

他看向李无忧，道：“陛下说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出了事，他兜着！”

李无忧一呆，随即双眼陡然亮了起来。

秦松林北上，京都的防务虽然交给了兵部，但是守备京都的将领可是卢国公孙铁和英国公李勋，那可是都是陛下和秦松林的亲信！

换句话说，只要京都有变，危及到皇帝的安全，他们根本就不会鸟兵部的命令，直接就能杀进城救驾。

更何况，京都还有大夏最为精锐的玄甲军！

“果然，秦大元帅就是秦大元帅，虽然离开了京都，但京都还是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李无忧由衷感叹，果然和这些老狐狸比起来，自己还是太嫩了，刚才就险些方寸大乱。

沉吟了一下，李无忧看向阎通通道：“今天晚上，孤会命府兵在南山策划一起动乱！”

“明日，孤会调兵加强南山的防御，而你们暗卫使者，需要明目张胆地对南城、南山难民营展开全面监督。”

“孤要让欧阳冲的人，林师甫的人，都不敢擅自接近南山大营。”

李无忧脸上露出一抹果决，道：“孤要将林师甫藏在难民中的这些人，彻底地瓦解掉！”

“孤接手赈.灾，是为了让这些人活下去，而不是让更多的人因此死去！”

“谁敢拿百姓的命不当命，孤就拿谁的命不当命！”

阎通通闻言，面色渐渐柔和下来。

陛下，还是你老谋深算呢，无论是秦世子，还是吴王殿下，都没能逃出你的手掌心！

甚至，阎通通现在严重怀疑……这些年陛下给欧阳冲的恩宠和信任，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很值得怀疑！

……

京都城外，一个小村庄中。

月色下，四道黑影迅速从村庄的茅草屋顶掠过。

很快，四人便落在了村里的水井旁。

他们身上都穿着夜行衣，脸上也都遮得严严实实的，手上还戴着厚厚的手套，落在水井边后，其中三人迅速向四周警戒，为首的一人，却是取出了一个乌黑锁得严严实实的箱子。

箱子刚刚打开，一股恶臭便在空气中席卷开。

箱子中，放着的是几只已经死亡且开始腐烂的死耗子。

为首的男人小心翼翼地从箱子中取出一只死耗子，忍着干呕随手丢进了水井中，随即迅速合上箱子，远离水井。

“走，去下一个村子！”男人沉声说道。

“老大，就放一只，能行吗？这村里可是有一两百人呢。”

负责警戒的三个人立即围了过来，其中一人低声问道。

“能行，在江南已经试验过了，十天内，保证这个村子人畜皆亡！”

为首的男人冷笑一声，道：“秦峰不是很厉害吗？屡次坏丞相大计，现在，我倒是要看看，他回来还怎么蹦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