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受苦的终究是边军

包厢之中,魏老爷子手中拿着酒杯,正准备饮下,猛然间听完了许桥说完了半阙词之后,嘴里的酒水全部都喷出来了,弄的衣服上满是酒渍。

然而此时的他却顾不得身上的衣衫,反而站起身,一脸激动紧张地问道:

“谢丫头,刚才那小子说的半阙词你都记住了吗?”

谢晚棠呆愣的点了点头,显然也被许桥惊到了。

她刚想说话,却见此时的魏鹏飞忽然变得满脸落寞,如同一个萧索无依的老人一般。

皇帝不问世事,权臣结党营私,魏鹏飞报国无门,甚至没有办法像是年轻时候一样和边军混迹在一起上阵杀敌,也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在梦中重温当初的峥嵘。

此时听到了这半阙词,就像是看到有人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一样,满怀的感慨,想哭又想笑。

酒楼之中寂静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忽然带头鼓起掌来,随后喝彩声传遍了整个酒楼,一众儒生们看向许桥的眼神都变了。

都是些读书人,甚至在诗词之中浸淫多年,如何看不出这半阙词的气象到底有多宏大?

书生们一时间有许多话想要问许桥,可是一来和许桥不熟,二来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应该怎么样说出口。

看着原本簇拥在自己身边的儒生们,就因为这么半阙词都汇聚到了许桥身边,杜文弼又气又急,目光阴冷。

他眼珠一转,冷声开口道:“许桥,我知道你,你一个边军之子,只想着去商户人家之中享受富贵的赘婿,恐怕连正经的学堂都没有上过几天,怎么可能做出这等诗词来?”

杜文弼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在这个年头,读书可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

边军清苦,怎么可能有余钱供自家的子弟去读书?

这明显是质疑许桥抄袭了别人的诗词!

儒生们一时间陷入迟疑之中,将信将疑地看向了许桥,希望他能拿出个说法。

而坐在包厢之中的魏鹏飞则是对此嗤之以鼻。

“文人除了求官,不就求个名声吗?在老夫看来,绝对没有哪个人能顶住名望的诱惑,把这首足以流传千古的词给了别人!”

谢晚棠同样点头,她不由得好奇道:“那您说他会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

魏鹏飞一时间语塞,看了一眼楼下淡然的许桥,脑海之中闪过了几个办法,可是都觉得不妥帖。

眼看着儒生们看向许桥的眼神产生了些许变化,杜文弼言之凿凿地说道:

“整个凉州谁不知道唐家老爷生意做的大,交际广泛,说不准这人就是什么时候偷听到了半阙词,居然在我们这些行家面前拿出来显摆了!”

唐老爷在凉州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宴请文人墨客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鉴于杜文弼是第一个认出了许桥根底的人,一时间众儒生也有些拿不准这首词到底是许桥自己做的还是偷听来的,目光纷纷汇聚到了许桥的身上。

许桥不慌不忙地喝口茶,缓缓地念出了下半阕词: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说完下半阕词之后,许桥才懒得理会杜文弼,他目光平淡,只是喊来小二又要了一碗粥。

儒生们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看着,不一会儿的时间,不少人的眼神中就多了几分恍然大悟。

杜文弼脸色涨红,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楼上包厢中,谢晚棠的目光落在静坐着的许桥身上,唇角却无声地多了一抹笑容。

事实大于雄辩,有时候沉默反而是最震耳欲聋的反驳。

这个年轻人,倒是有几分意思啊!

而此时的魏鹏飞脸上闪过一抹茫然,喟叹,怀念,当初年少时也曾热血报国,可是如今却只能在这凉州城中,看着须发愈加花白。

沉默了一会儿,魏鹏飞突然起身:

“丫头,我要下去见见那小子了。”

话音落下,魏鹏飞脚下生风一般急匆匆地向着楼下走去。

酒楼的大堂之中已经一片寂静,此时的沉默就像是一个个耳光一样打在杜文弼的脸上,先前的时候他有多骄傲,此时就有多狼狈。

就在他满脸尴尬,满心想着如何化解时候,却猛然间听到了耳边传来旁边儒生的恭敬问好声:

“魏老,您怎么来了?”

魏老?

这不就是那个当初从凉州走出去的儒生,如今从兵部尚书的职位上致仕的魏鹏飞吗?

这位在凉州可是读书人的领袖啊,即便是凉州的高门大户想要见他都不容易!

没想到这位老爷子会出现在这间小小的酒楼之中。

这么一来事情就简单了啊,将视线转移,明天的时候大家只会记得在酒楼中忽然现身的魏老,谁会记得一个商人家的赘婿的疯言疯语呢?

杜文弼上前两步,满脸堆笑地问好:

“魏老,知道您回凉州多日,晚辈等人……”

然而下一秒他的身体僵住,魏鹏飞就如同对待他其他的儒生一样,客气而疏离地点点头,随后快步走到了许桥身前。

“这么年轻,就能做出来这等诗词的年轻人,罕见啊!”

许桥站起身,客气地对着魏鹏飞拱拱手:

“魏老谬赞了,如今的世道,受苦的人还是边军,‘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晚辈只是侥幸用诗词把这次东西写出来了而已。”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好词啊,”魏老的目光闪烁,满脸唏嘘地看着许桥:

“这又是你做的新词?不知道老夫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先睹为快!”

许桥对着魏鹏飞拱拱手:

“既然是长辈相邀,晚辈自当从命才是!”

说着许桥将手背在身后,一步一顿开始朗诵词句: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他连走七步,七步之后,诗词自生。

刹那间,全场静的针落可闻,一时间,众书生目光敬他如敬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