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天

姑苏城，仿若一幅天然的水墨画卷，而雨，则是那晕染画卷的灵动墨彩。常常，满天的乌云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肆意揉压，黑压压地铺满整个苍穹，沉甸甸地似乎随时都会坠落。俄而，几声轰隆隆的闷雷在云层深处炸响，恰似天庭敲响的战鼓，雄浑而沉闷。紧接着，那调皮的雨点儿便迫不及待地倾洒而下，仿若谁从天际奋力扔下来的钢珠一般，噼里啪啦地砸在宽阔的河面上，瞬间溅起高高的水花，如同一朵朵盛开在水面的水晶之花。

雨点儿又像无数小豆子似的，直直地坠落，无情地打碎了如镜的湖面，那原本在湖面上悠然自得、想要跳上水面看看雨景的小鱼儿，被这突如其来的雨势吓得仓皇逃窜，隐匿于湖水深处。雨点儿还淘气地打落在女子手中的油纸伞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作响，似是在演奏一首独属于雨天的灵动乐章。

这雨来得极为突然，街上撑伞之人不算多，许是众人皆未曾预料到这场雨会下得如此之急。一时间，大多都在四处狼狈地奔跑着躲雨，呼喊声、脚步声与雨声交织在一起。

哒哒哒……

一阵阵脚踏水花而发出的声音，此起彼伏，与这淅淅沥沥的雨声似乎巧妙地融成一首清新交响曲。女子撑着一把浅色油纸伞，那伞面宛如一朵盛开在雨中的浅色繁花。她身姿婀娜，莲步轻移，慢慢走在这古旧的街上，或许是在尽情享受着下雨给她带来的那种别样的、静谧而又诗意的感觉。

她微微抬头，观望这些来来去去匆忙的人们，只见他们的动作竟像是被统一规划好的一般，皆是快速奔跑，双手紧紧抱着头，脚下不停地踏着水花儿，溅起的泥水在裤腿上留下斑斑痕迹。

而她似是已看倦了周围人的慌乱，不再看向他们，只低头看起了地面上的一摊摊水。那积水在雨滴的敲打下，泛起层层涟漪。她轻轻抬脚走上一步，踏着水而溅起的水花让她感到十分有趣，仿若回到了儿时无忧的时光。

她索性撑着伞在水面上欢快地蹦跶起来，每一步落下，都激起一些水花，那些水珠肆意飞溅，有的甚至溅湿了自己的衣裳，可她却丝毫不在乎，脸上挂满了如月亮弯弯的灿烂笑容，那笑容在这阴郁的雨天里，宛如一抹最耀眼的阳光。

一个黑色影子如同一道疾风，闯进了这青素色的雨天之中。他疾步快走，脚下生风，匆匆穿过女子身边，带起的那阵风，竟连女子乌黑的秀发也被卷起些高度，几缕发丝在风中凌乱地飞舞。

下一刻，女子的手肘就被猛地撞击了一下，头上那精美的鎏金海棠步摇也随之轻颤了几下。她本能地松手，手中的伞便掉落在那湿漉漉的地面。雨点很快飘落在她那白皙的脸上，冰冷的触感让她瞬间意识到自己的伞掉落了。

男子听到身后的动静，停下了匆忙的脚步，回头视线落在女子身上。只见她的皮肤如雪般白皙，细腻光滑的脸，仿佛吹弹可破，双眸犹如星子闪烁，勾人心弦。

他折回去几步，撑着伞，身姿优雅地蹲下身将她的伞拾起。而女子正想弯腰去捡，他却比她快了一步先拾起伞。

“伞。”一阵磁性低沉的男声传入她的耳中，男子拾起伞，起身站直，将伞递还给她。男子蒙着面，只露出一双浅灰色的眸子，身材挺拔如松，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那浅灰色的眸子深邃而意味不明，仿若藏着无尽的秘密。

她抬眼看着他，先是吃了一惊。眼前的男子，面若凉秋之月，清冷而皎洁；色如春晓之花，娇艳而明媚；鬓若刀裁，整齐而利落；眉如墨画，浓郁而有型；目若凛冬，寒冷而深邃，整个人精妙绝伦，仿若从画中走出的仙人。男子一身水墨色衣，衣袂飘飘，头戴银色发冠，更显高贵不凡，蒙着的那块黑布，为他增添了几分神秘莫测的气息，撑着一把墨色油纸伞，将他修饰得越发冷峻，似与这尘世格格不入。

不经意间的触碰，男子冰凉的温度透过她的手传来，一瞬间连她的心跳都快了几拍。她缓过神，忙得把伞上污渍抖掉，头上的鎏金步摇却因她的动作有些摇摇欲坠。

“公子可以放慢脚步享受雨天。何故如此匆忙？”她双眉如远山含翠，微微蹙起，眼眸清澈明亮，似一汪清泉，鼻梁挺拔而不失柔美，嘴唇轻启，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容问道。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如黄莺出谷，在这雨中飘散开来。

男子倒是没有回答她，嘴角却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视线落在她那精致的步摇之上，映衬之下的她尤为动人心弦。

其实她不过是在委婉地告诉他撑着伞还走这么快，撞掉她的伞自然是他的错，想要他的一个道歉。可男子却转身，迅速地跨着大步离去，那背影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只留下女子在原地怔愣。

她倒觉得这男子好生奇怪，究竟是什么样身份的人，撞到她也不曾道一声歉，给人难以靠近又捉摸不透的感觉。她本生于江南，阴雨连绵的天气较多，踏水也就成了她从小的乐趣。却偏偏遇到这样的人，好生扫兴。

她只得自己撑着伞继续走着，身上衣裳鞋子也湿的七七八八了，湿漉漉的布料紧贴着肌肤，穿着也十分不舒服，所以她得快一点儿回去，那归家的脚步也变得匆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