刽子手横刀向天,锋锐的刀身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白光,透出浓浓的戾气与森然的血腥味。
身穿囚服的白以安蓬头垢面地跪在菜市场的断头台。
伴随着公公特有的“公鸭嗓”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白以安懈怠职责,以权谋私,匿税白银百万两,大不敬宗庙社稷,现处以斩首之刑,三族流放……”
白以安人头落地,血色瞬间侵染了整个画面……
“哥哥!”
一声呼喊后,床上的白知意猛的睁开眼睛。
心脏跳动剧烈,快的好像马上就要从她的胸口跳出来了。
门外守夜的丫鬟小酒听到里面的动静,啪啪拍了两下门,语气焦急。
“夫人?您没事吧夫人?需要我进去看看么?”
残留的撕心裂肺的痛意和近乎令人窒息的痛苦还未退却,白知意只能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来拒绝小酒的关心。
“不用。”
隔着门听到“不用”,小酒有点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那您要是有什么事情喊我。”
门里没再回应,小酒退回原位,继续守在门口。
夫人……
这称呼只会让白知意觉得膈应房、讽刺。
但也没办法,除了她现在实在没力气反驳外,还因为……
她现在还是明德侯的夫人,按规矩,可不得喊一声夫人么?
靠着床沿缓了会后,白知意借着床头昏黄的灯光爬起来,摸到床边的桌子。
桌上放着不知什么时候端来的茶水,茶水还剩下大半壶。
白知意给自己狠狠灌了一大口已经凉掉的冷茶,狠狠喘了几口气后,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又缓了一会,鼓噪的心跳终于恢复了平静。
白知意摸摸自己毫无痛感的身体,有些迷惑。
还记得昏迷之前,自己被一群人围着殴打,当时那剧烈的疼痛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劈开。
怎么这会一醒来,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了?
正当白知意迷惑不解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
“夫人,燕云还小,又刚刚失去双亲,她不过是喜欢你一支簪子,你不给便罢了,还口出恶言!”
“燕云不曾与你计较,你还在这发脾气,实在是无半点宗妇气度!”
“若你还懂得礼义廉耻,就当快快去向燕云赔礼道歉!”
话说到这,白知意已经惊呆了。
这对话怎的如此熟悉?
什么簪子?什么赔礼道歉?
这是……这不是燕云刚入府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吗?
白知意不敢置信的掐了自己一把。
疼!不是做梦!
白知意颤抖着手冲走到梳妆台前,看向了镜子中自己。
镜中的少女,面色唇色都是苍白,一看就是病的不轻的样子,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也不复往日的精神灵动。
但是镜子里这张脸……
皮肤紧致毫无皱纹,两颊圆润。
与她二十二岁时被折磨得夜不能寐,眼下一片青黑,骨瘦如柴的凄惨模样,全然不同!
白知意看着镜子中这张除了苍白些,其余都与自己曾经十八岁时一般无二的脸,狂喜。
她重生了!
二十二岁的白知意,回到了十八岁的身体中!
死前被暴打的痛感似乎还残留在神经上,白知意抱着自己,眼泪刷的流了下来,嘴角却高高扬起。
前世,白知意父母早亡,只剩下哥哥白以安和她相依为命,是哥哥一手将她带大的。
十五岁那年,她出门踏青意外被山匪劫道,是周昭明天神一般降临,将她从那黑暗的地窖中救出。
从那之后,她就一直追着周昭明跑。
十八岁那年如愿嫁给周昭明后,她本来以为这是自己幸福的开始,没想到,却是地狱的开始。
周昭明有个表妹,名燕云。
在她与周昭明成亲两月后,忽然住进了明德侯府。
燕云父母双亡,明德侯府周老夫人怜惜燕云,将她带在身边护着。
她性情“温柔”,很快就得了明德侯府上上下下的喜爱。
白知意察觉不对的时候,她的新婚丈夫已经句句不离燕云了。
就连他们的寝房,燕云也能进出自如。
为了挽回丈夫,白知意做了很多事情。
可每次两人起冲突,所有人都会莫名其妙的偏向燕云。
发展到后来,只要燕云一掉眼泪,就算不是白知意做的事情,她都会受到责骂惩罚。
原本与她浓情蜜意的新婚丈夫周昭明,对她恶语相向,万般折辱,婆婆斥责她不懂谦让,恶毒狠辣。
在这场噩梦中,她不仅失去了生育能力,更因为在一次冲突的时候意外受伤昏迷,错过了救下哥哥的机会。
只赶上了哥哥被砍头……
白知意抱着自己的胳膊紧了紧,过往的一幕幕如走马灯一般在她的脑海中不断闪过。
她眼中灼灼燃烧的怒火逐渐平息,最终化为坚定。
周昭明是救了她一命,但是她也被他害的死了一次。
她不欠他的了。
这一世,她只想救下哥哥,远离这群人渣,过好自己的日子。
若是这群人渣再招惹她,她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还有哥哥的死……若是哥哥的死与他们有关……
白知意眼中闪过狠辣。
门前,周昭明正打算再说点什么,门忽然开了。
看着白知意苍白的脸色,周昭明的语气缓和了几分。
“知意,燕云懂事大方,只要你肯认错,我会跟你一起去向她致歉的。”
左右不管自己怎么解释,这个欺负燕云的帽子周昭明都会扣在自己头上,就算去道歉,也免不了被禁足,白知意索性直接认了。
“侯爷,妾身知错了。”
“妾身自请禁足三天,以示惩戒。”
白知意认得太爽快了,周昭明顿了顿,直觉有些反常。
当日燕云表明喜欢那簪子的时候,白知意明明非常生气,甚至直接离场拒绝交流。
怎么仅仅过了一夜,怎么就态度大变?
但是白知意愿意主动让步,还是非常合他心意的,疑惑只起来一瞬,就被他选择性忽略了。
“好,燕云那边我会解释。”
在转身离开的时候,周昭明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少女微垂着头,单薄的身体似乎还在微微发抖,眉眼的神情与房间中的暗色交融,模糊不清。
周昭明心头一紧,直觉不好。
但想想白知意对他数年如一日的痴迷,他又自信起来。
心下决定下次见面的时候好好安抚一下白知意的情绪后,他转身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