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初六,宜出嫁,宜出行。
卯时的钟声刚刚敲过,天边才泛起一抹鱼肚白,细密的小雪花悠悠的从苍穹飘落,为这静谧的白云城轻轻披上了一层薄薄银纱,如梦似幻。
安柳坊,周府大门已然缓缓敞开,三四十名身着统一服饰的下人,正齐心协力的搬运着六座足足需要六七人才能合抱的巨大青铜鼎稳稳的放置在府门之前。
下人们熟练的在鼎内倾入炭火,火焰燃烧吞吐着,那炽热的温度使得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刚一触及便迅速消融成水,继而又蒸发为袅袅上升的白雾,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未几,喧嚣的锣鼓声在宽阔的街道上骤然响起。
一些幼童们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
他们或是周府左邻右舍的孩童,或是亲朋好友家的孩童,亦或是前来参加婚宴宾客带来的孩童。
在这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挂,红绸飘舞似火的庭院之中,嬉笑玩闹,你追我赶,吃着精致的零嘴、糕点、蜜饯、果脯、干月浑子等等。
不多时,白云城内的各世家豪族,以及与周家关系密切的亲朋好友们,皆身着华服,带着丰厚的贺礼,纷纷前来捧场祝贺。
一时间,周府门前车如流水马如龙,热闹非凡。
达官显贵们相互寒暄问候,彼此交流着前几日的测灵大会与周府的婚礼,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整个周府都沉浸在一片浓郁的喜庆与欢乐之中。
当周道成出屋时,眼前周府内已然是人潮如涌,欢声笑语与喜庆之气交织弥漫。
柳闻烟正带着小妹在各间装饰豪华的屋子内穿梭闲逛;唐虎则依旧是独自坐在偏僻的角落里,手中把玩着两枚柑橘,神情平静。
至于周福,这个贪吃的小胖子,两只手忙不迭的将糕点,蜜饯不断送入口中,腮帮鼓鼓,吃得津津有味。
周道成轻笑了一声,踏出府门,眼前景象更是壮观。
车水马龙,人流如织,无数百姓围聚于此,皆想一窥这盛大喜事的热闹场景。
周道成掐了一道法诀,直接让大门两侧原本静态的石狮“活”了过来。
它们矫健的跃至半空中,与凭空出现的一条浑身散发着火红光芒的灵龙欢快的嬉戏起来。
周道成顺势抛出一只红绣球,吸引石狮与灵龙,竞相追逐争夺起来,你来我往之间,精彩非凡。
它们灵动的身姿在空中辗转腾挪,伴随着奇妙的法术光影闪烁变幻,每一个动作,每一道光芒都引得人群中爆发出阵阵震耳欲聋的喝彩与惊叹之声,皆沉浸在这如梦似幻的表演之中,如痴如醉。
此时,迎亲的车马早已整备妥当,装饰得华丽无比。
周安从寝阁内稳步走出,来到府门外。
周道成回首望去,只见自家小弟面容清秀,剑眉星目,身材高大挺拔,一袭精心裁剪的喜裳加身,头戴璀璨夺目的金冠,整个人散发着浓郁的喜气。
周道成见此情景,亦是满意的点头笑道:“今日这般模样,当真是英俊十足啊!”
周安听闻,微微拱手,谦逊道:“大哥说笑了。”
“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走吧,咱们这就去接新娘子去。”
二人翻身上了两匹通体雪白,四蹄生风的灵驹,带着浩浩荡荡的百余人迎亲队伍,簇拥着那辆奢华七香车,朝着十里之外的西堂坊缓缓前行。
道路两旁,百姓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聚着,翘首以盼着迎亲队伍的到来。
随着迎亲队伍的渐近,周府的下人们纷纷抓起大把的金钱,用力向空中抛撒出去。
那金钱如点点繁星,在空中划过一道道金色的弧线,而后纷纷扬扬的飘落。
大人孩童欢呼雀跃,纷纷弯腰拾取,面带欢喜,拱手称谢。
一路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当迎亲队伍来到齐府门前,周道成神色淡定,一道法力挥出。
刹那间,漫天缤纷的花瓣雨纷纷扬扬地洒落,将齐府门前装点得宛如梦幻中的花之仙境,美得令人窒息。
在经历了“五仪”这一白云城传统而庄重的礼仪环节后,新娘才从闺房内缓缓款步而出。
只见新娘头戴璀璨夺目的金花八宝凤冠,凤冠上镶嵌着各种珍贵宝石,在阳光的映照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身披云霞五彩帔肩,那帔肩的材质似是用天边的云霞精心织就,绚丽夺目,随着新娘的步伐轻轻飘动,仿佛流动的彩霞。
金丝红巾遮盖住她那美貌,更增添了几分神秘而娇羞的气息。
接上新娘后,迎亲队伍便踏上了返回周府的路途。
路上再次洒出大把的金钱以及精美的绢布,与民同乐。
周府门前,随着由九匹神骏的白马所拉的七香车缓缓停下,在场之人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声,气氛瞬间达到了高潮。
一些年幼活泼的孩童们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围绕着迎亲队伍嬉笑乱跑。
百余名丫鬟仆妇们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不时伸长脖子,眼神中满是好奇与期待,都想一窥新娘子的绝世容颜。
早已准备好的十余名侍女迅速而有序的抬着一百多张精美的毡毯,恭敬的等候在门前。
七香车刚一停稳,侍女们立刻上前,将一张张毡毯仔细的放在新娘脚下。
按照白云城习俗,新娘脚不能沾地。
在众人的注视下,新娘子就一步步稳稳的向前走,一直被迎接到了周府的正堂之中。
司礼者是这白云城城主,他身着华丽长袍,神色庄重的站于一旁。
待新人来到正堂,开始念诵婚词,成亲仪式在众人的瞩目下正式开启。
一拜天地时,原本飘洒着点点飞雪的天空中,突然涌现出绚丽夺目的五彩光芒。这些光芒如同有生命的灵体,相互交织缠绕,在天空中编织出一华丽的龙凤画卷。
二拜高堂时,两位新人的父母端坐在上位的太师椅上,他们身着盛装,虽极力维持着长辈的威严,却仍难掩脸上满溢而出的喜色。
夫妻对拜时,奇异的景象在堂屋内乍然呈现。无数娇艳欲滴的花朵凭空出现,有雍容华贵的牡丹;清新淡雅的茉莉;娇艳似火的玫瑰等等,一时间,堂屋内繁花似锦,花香四溢。
那浓郁而迷人的芬芳迅速充溢着堂屋的每一寸空间,宾客们皆被这突如其来的美景与花香所震撼,不禁发出阵阵惊叹之声。
而这对新人就在这百花簇拥下,完成着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对拜之礼。
礼成之后,便是送入洞房。
一群粉色罗裙的侍女们,簇拥着新娘,向着新房的方向缓缓走去。
她的身影在红绸与灯笼的映照下,如梦如幻,仿佛是从古代画卷中走出的仙子,周安亦是痴痴凝望。
等到父亲提醒,周安方才回身,与父亲一起应酬着前来祝贺的宾客们。
杯盏交错之间,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在场众人纷纷为新人送上真挚祝福,厅内的气氛热烈而欢快。
而新房内,红烛摇曳生姿,暖香缓缓四溢,新娘静静的等待着她的夫君。
待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被周道成用法力驱除醉意的周安怀揣着满心的期待与喜悦,脚步略显急促却又带着一丝紧张的踏入新房。
他的心跳如鼓,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缓缓的,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挑起新娘的红盖头。
随着红盖头的缓缓滑落,一张娇羞绝美的面容展露在他眼前。
她的眼眸如星,肌肤胜雪,微微低垂的双眸,长而翘的睫毛轻轻颤动。
四目相对的刹那,时间仿佛真的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整个世界仿佛都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所隔绝,只剩下彼此眼中的深情与眷恋。
这一刻,他们便是这世间的唯一。